带血的子弹26

“我在罗团长遇害的现场发现了许多鬼子的脚印，都是一个人的脚印，昨天晚上我们行动之前，我特意叮嘱唐功伺机量一量你在路上留下的脚印。每一个人走路时脚底的受力点是不同的，虽然你穿的是布鞋，但我还是可以肯定，罗团长遇害的现场发现的鬼子脚印和你的布鞋脚印大小一样，受力点也一样。这些脚印都是同一个人踩出来的。”

“中国和日本都有那么多人，谁能保证没有两双一样的脚，况且一个是皮鞋脚印，一个是布鞋脚印，根本就不能比，就凭两个相似的脚印就断定我是内奸，恐怕独立九团其他人也难以相信吧。”

邓卓冷笑一声，转身慢慢走向墙角。

疯子还拿着枪到处点着：“打鬼子！打鬼子！打鬼子！”

唐功赶紧贴住邓卓。

在离疯子还有几米远的地方，邓卓突然站住，大声问道：“怎么，你不想为你们一连洗冤报仇吗？前天晚上你在我窗外偷看，今天凌晨也是你敢向三营扔手榴弹，现在真相大白的时候你却不敢站出来了？”

一连的战士眼瞪得老大，在自己眼皮底下丢手榴弹怎么会是个疯子！

疯子从墙角站起来，慢慢向邓卓走过来，双手把枪捧在掌心。

唐功不知道这疯子要干什么，只是本能地一伸手就把枪从疯子掌心抢了过来，心中的石头这才算落地了。

疯子突然挺直腰身立正站好，对邓卓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独立九团三营一连三排排长燕少冲，向首长报到！请特派员为我们一连平冤雪耻，报仇！”

疯子的一番话让现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秦连长更是摸头不知脑，自己什么时候有一个排长姓燕的？

“不可能！一连的人去年集体叛逃，已经全部死了，那坟地里还有108座坟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一连的人！你有什么企图！”付学新说着就拔出枪对准燕冲。

“把枪放下！”唐功立刻举枪对准了付学新。

付学新扫视一圈，现场其他人都对自己虎视眈眈，手都在枪套上。

付学新这才把枪收起来。

“一年前，付营长亲自集合我们一连，让我们出根据地拦截十几个**，我们就是在这个院子里接受付营长下的命令。结果，我们一连一出根据地，就遭到了日军的伏击，连长牺牲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我们营长有问题’，交待我一定要查清事情的真相。整整一个连，一百多人，就这样不到十分钟，全没了！”燕少冲说着已泣不成声。

“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不向上级反应？”徐政委大声责问。

燕少冲哭着说不出话来。

“还是我来说吧。”邓卓说道，“因为燕少冲回到团部时，团部已经给一连定性为叛逃，这样，燕少冲想汇报也很难让人相信了。所以他选择了等，他要找证据。这一等就是一年。这一年中，燕少冲装疯藏在铁大伯家，不与任何外人接触，渐渐地，他发现付学新是通过卖枣人与外界交换情报，三个月前，他发现了付学新通知外面的人伏击齐团长，他想通知齐团长，也许是怕齐团长不相信，也许是来不及了，他只能在二营支援的路上埋下手榴弹，阻止二营进入伏击圈。”

“我在兵工厂查过，这批手榴弹当时就是发给了原三营一连，所以我当时就断定，一连还有活口。那天检查战斗现场的时候，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红枣，唐功还抢着吃还把牙给硌了。当晚我就想到，我的口袋里不可能有红枣的，只能是有人放进来的，而在那天，就只有燕排长装疯抱过我的腰，所以我一直在想，燕排长为什么要在我的口袋里放一枚红枣，难道真是疯狂的举动吗？我想到了白天打过交道的卖枣人，立刻就明白了。”

“付学新，那个卖枣人在我们根据地藏得很深，但很不幸，也许他当间谍很专业，但他卖枣子是个纯粹外行，而我，恰好来根据地时就是扮演的卖枣人，只不过上路之前，我特地向当地有经验的老农请教过种枣子的经验。我记得他说过，枣树是耐旱耐涝的，而白天这个卖枣人却无意中说，‘今年又好多天没下雨，枣子都长不出来’，一想到这句话，我就断定这个卖枣子的绝对有问题。既然你能向我提供情报，那你就肯定不是疯子，那你到底是谁？”

“我考虑了很久，猛然记起在铁匠铺，我抓住疯子的右手，当时我就发现他的右手有特别之处，后来终于想明白了，那就是，这个疯子的右手食指第二节的茧很粗，这是长期开枪扣扳机的结果，所以我断定这个疯子以前一定当过兵，而且时间不短。也就在这个晚上，有人在窗外偷看，我和唐功没抓到人，但在积满灰尘的窗台上发现半个手印，右手，食指第二节很粗，我当时立刻就想到了疯子。这个特殊的手印，昨天付学新遇袭时，又在三营营部的围墙上出现了，一模一样，而且，这名袭击者几处脚印里都有太多的木炭颗粒，我立刻就想到，在铁大伯家中，地上到处都是木炭的碎末。袭击付学新的手榴弹，经过我的判断，和三个月前阻止二营前进的手榴弹是同一批产品，也就是说，只有原一连的战士才有这种手榴弹。想到这一点，事实的真相逐渐清晰了。你就是原一连的战士，在铁匠铺听到黄连长介绍我的身份，所以在我的口袋里塞了一枚红枣。你在向我发出提示后，却看到我软禁了一营长和二营长，于是对我很失望，所以才决定亲自下手报仇。这就是为什么你能在三营营部来去无影的原因，因为你们一连原先就是防守三营营部的，对营部的结构、地势、防守岗哨非常熟悉。我说得怎么样？”

“猎人大队果然是猎人大队，简直就像亲眼看见一样。只可惜付营长做事太精明，与卖枣人接头都是口授，从来不留下任何证据，所以，罗团长来的时候，我也不敢站出来揭发付学新。是我害了齐团长和罗团长！”燕排长咬牙说道。

“燕排长，你辛苦了！”徐政委看着完全不像人样的燕排长愧疚地说道，“对了，既然燕排长还活着，为什么一连会出现108具尸体？”徐政委又问邓卓。

“至于一连牺牲人数为什么为108人，我也可以告诉大家真相。唐功，把你那天捡的半截刺刀给我。”

唐功马上从腰间取出刺刀：“是这把吗？”

铁大伯突然扑上来抓住唐功的右手：“这刺刀哪来的？你是不是见过我儿子？我儿子在哪？”

铁大伯几近疯狂的状态让唐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对不起，铁大伯，我们欠你一个儿子，永远也还不了了。”邓卓抓着铁大伯粗糙的双手，缓缓说道。

铁大伯立刻冷静下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下子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邓卓继续说道：“一连遇害后，付学新马上要给一连的战士安葬，其实，付学新你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一连有没有漏网之鱼。108具尸体让你松了一口气。独立九团的人都知道内部有奸细，只要一连没了，你就可以把内奸的罪名加在一连身上，从而更好的隐藏自己的身份。但人算不如天算，一连本来只有108人，那天晚上却出现了109人。我在现场找到了这半截刺刀，这是万折钢，不是一般的铁匠能打出来的，所以我马上就想到铁大伯说过，他用万折钢打过两把刀，一雌一雄，雄的让儿子带走了。根据黄连长提供的作战记录，我意识到铁大伯儿子出走的那天正好就是一连出事的那天，铁大伯儿子不是出走，而是跟着一连出了根据地，钻进了一个无法再回头的陷阱。我想，这也应该是燕排长为什么要到铁大伯家装疯的原因，因为你希望自己能为铁大伯做点什么，减轻自己的内疚之情。”

燕排长抽泣着说道:“那天晚上，我们连的确在路上碰到了铁大伯的儿子，我没法赶走他，只能让他跟上，哪知道一出根据地就遇上了鬼子，铁大伯，我对不起你！今后，您就是我爹，我给您养老送终！”燕少冲说着就向铁大伯跪下，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

铁大伯弯腰扶起燕少冲，全身颤抖着：“好！好！好！燕排长，不怪你，不怪你，要怪就怪日本鬼子！”

“我要纠正一点，伏击一连和伏击齐团长的部队不是日本人的军队，和今天晚上一样，都是国民党的部队假冒的。”

“特派员怎么知道是国民党的部队假冒鬼子？”徐政委问，三营一连的遇袭情况是死无对证，齐团长遇袭时可是有很多战士活着回来了，他们都认定袭击他们的就是日本鬼子，自己也曾到战场看过，所有的遗迹都显示，这是一支鬼子的部队在闹事。这支部队怎么一到特派员口中就成了国民党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