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的古董1

芜江镇日军第一大队指挥部，上野大佐站在指挥桌后，两名少佐在指挥桌前立正站好，双手紧贴裤缝，昂首挺胸，两眼睁得圆圆的，眼皮都不眨一下，两腮的肌肉饱满地突起，活像两只饿极的沙皮犬。

“此事责任重大，两位少佐务必牢记，精诚团结，合力确保此人安全转移。”大佐严肃中略带杀气地说道。

“属下一定全心全力，绝不辜负大佐阁下的厚望。”两名少佐齐声说道。

“就算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属下也必定将此人安全送出，以报答大佐阁下的知遇之恩。”少佐永井秀男补充说道。

少佐前田正夫喉头动了一下，没有出声，因为自己心中想说的话已经被永井秀男说完了。

“哟西，有你们忠勇的帝国勇士在此，我坚信，两位一定能圆满完成此项任务。不过，我必须提醒一句，据可靠情报，**‘猎人大队’已经开始行动，你们要千万小心。”上野大佐再次强调。

“就算猎人大队全体出动，我们的士兵也会像狼群一样把他们撕碎。”前田少佐信誓旦旦地保证。

“千万不要小看‘猎人大队’！”上野大佐严肃地批评。

芜江镇外的小道上，两名男子正风尘仆仆走着。

“老爷慢点走，等等小的。”后面的那名年青人身后背着一个大箱子，左手右手各提一个箱子，两臂微张，几乎是小跑着跟在一名中年男子身后。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邓卓和唐功。

邓卓停下，转身看着唐功，右手一伸：“来，阿狗，我来帮你提两个。”

邓卓一停，唐功马上就赶上来了，两手往身后一缩：“我怎么能让队长提东西呢！”

邓卓立刻右手食指一弯，伸手在唐功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还队长，你想害死我啊！记住，我是你的老爷，叫胡右礼（意为忽悠你），你是我的下人，叫阿狗！”

唐功惊得脖子一缩，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听见，马上赔笑脸：“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小的该打小的该打。您是大老爷，身子金贵，手上有仙气的，怎么能做这些体力活呢？这扛包犁地的粗活生成就是我们下人做的。”唐功说着又向前继续走着。

邓卓也并着走，只是速度稍稍放慢一点。

“你小子演得倒挺像的，很有当下人的天赋。”邓卓微笑着表扬。

“什么叫演得像？参军之前，我地主家里扛过锹，码头货仓扛过包，乞丐堆里要过饭，少林寺里把菜烧，参军之后，就再也没人把我当下人使了。”唐功脸上的表情似乎对以前的苦难岁月无比怀念。

“哟嗬！不简单啊！都能出口成诗了！”邓卓惊叹地说道。

唐功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竟随口编出了几句顺口溜，于是得意地说道：“老爷是文曲星下凡，跟您久了，多少也得沾点仙气，只是没有料到自己还有当诗人的天赋。唉，还是我妈那句话，‘要是我找个好私塾先生，没准就能考个探花榜眼’。”

“那我们的诗人认识几个字啊？”邓卓一盆冷水向唐功的热情泼去。

“我……”唐功语塞了。

“我老说教你认字，你总说手疼脚疼的，这么聪明的一个脑袋瓜子，不学点文化，不全浪费了吗？好好一个探花榜眼的脑袋就让你给糟蹋了，你呀，就是一个抱着金饭碗要饭的叫花子！”邓卓语重心长又带着严肃的语气批评。

唐功歪着头笑着：“不是我不想学，我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一只躲在书里看书的虫子，被人不小心用书夹死了，所以这辈子这么聪明，却也跟书是前世的冤孽，只要一看到书，我就头晕目眩四肢发麻，跟吃了蒙汗药似的。您看，这么热的天，三箱书全压在我身上，您说，这是不是前世的冤孽！”

邓卓苦笑着说道：“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歪理倒一大堆。”

“对了，老爷，能不能给我换个名字，这叫‘阿狗’也太难听了。”唐功边走边摇晃着身子。

“不能换，我写了十个字，是你自己选的‘狗’字，你要是会认字，还不是可以找个好听点的名字。”邓卓又对唐功强调识字的重要性。

唐功嘴一瘪，说道：“只怪自己手气不好，偏偏选了个‘狗’字，要是选个‘龙’、‘虎’什么的多有气势！对了，老爷，你写的那些字怎么那么奇怪，左边一半都是一样的？”

邓卓神秘地一笑：“那是汉字的偏旁，叫‘犬字旁’，说了你也不懂，快赶路吧。”

进入芜江镇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一条条陌生的街道和房屋就展现在眼前。此时正是吃饭的时间，街道上的人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走来走去，不时还有几个日本兵扛着三八大盖骄横地走过，邓卓总是把唐功一拉，远远地躲开。

看着一条条街道，一张芜江镇的街道地图迅速在邓卓脑海中浮现出来，四周的景物、店铺一一在地图上对应着，邓卓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所站的位置，还有自己要去的目标地点。

邓卓就像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一样，熟练地带着唐功在一条条街道穿来穿去，尽量走人少的地方，不多时，已到达江西地下党委给自己准备好的住所位置。

“老爷小心！”唐功突然低声说道，手中两个箱子一放，灵猫一样抢到邓卓前面。

这里是一个死胡同，胡同里只有一户人家，地面上是狼藉的垃圾，一股恶臭，墙上到处涂的是红漆，红得像鲜血一样。墙上还刷着标语：“欠钱不还，全家死完”。

唐功点点头说道：“这是谁家借了高利贷，正被人追债。可怜了，放高利贷的都是一些没人性的家伙，唉，不知道谁这么惨！”唐功颇为同情地说着。

邓卓径直走进胡同，取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边开门边说道：“我欠的高利贷。”

唐功连忙提起箱子跟了上去。

屋内更是一片狼藉，桌椅板凳、书籍纸张扔得到处都是，窗户也打破了，到处是碎玻璃屑。

唐功愤怒地说道：“下手也太狠了，这比土匪还凶啊！老爷，你怎么借高利贷了？”

邓卓走进里屋，对跟进来的唐功小声说道：“这是我的新身份，故宫博物馆研究员，从北京逃难到这里，欠了大量高利贷，外面的情况都是芜江镇的同志做的，做得很好，很逼真。”

唐功放下手中和背上的箱子，小声地问：“我们不是来暗杀**吗？怎么还要这么麻烦地伪装身份？看样子老爷似乎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对，我们必须在这里住下来。”邓卓肯定地说道。

唐功立刻急了：“那怎么成？这个**一开口，那就比机枪还有杀伤力啊！我们每拖一分钟，江西的地下组织就多一份危险，你应该马上计划今天晚上怎么除掉他。”

邓卓微微一笑：“我是老爷你是老爷？”

唐功一怔，马上头一偏：“你是老爷，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邓卓拉过一条长凳示意唐功和自己一起坐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可……”唐功正要说什么，却被邓卓的挥手打断。

“这名**叫吴仁，就像你说的一样，比机枪还有杀伤力，他刚被抓一天，九江的地下组织就被彻底破坏。”邓卓说到这里咬了咬牙，“三十六名同志，牺牲了，尸体到现在还挂在九江的路口。我跟你一样，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他，但是，不行，鬼子把他藏得太深了，我们的人只知道他被日军少佐永井秀男看着，有一个大队的鬼子守着，其他的一无所知。好在这个叫吴仁的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仅仅只向日军透露了九江的地下党组织，其他的都没有讲，否则，江西的地下组织可能会破坏得更严重。”邓卓脸上微微露出欣慰的表情。

“他为什么不说？”唐功不明白了，有人居然当**还打折扣。

“因为他太聪明了。”邓卓笑着说道。“透露九江的地下党组织的情况，他可以达到三个目的。第一，表明自己跟我们彻底决裂；第二，表明自己对日军有重大价值；第三，可以向日军要求绝对的安全。”

“绝对的安全？”唐功疑惑地问。

“对，他知道，一旦自己知道的都说完了，自己也就没有利用价值，到时候，不用我们除掉他，鬼子也不会再养着他，顾顺章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我断定，他肯定在跟鬼子谈条件，要求把自己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点，再许以重金，这才肯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

唐功佩服地说道：“这小子也真够精明的！”

“但精明过了头，他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时间除掉他。”邓卓得意地笑道。

“老爷，你想怎么干？”唐功凑上去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