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的古董11

“好说好说。刚才我已整体浏览前田君所藏之物，真伪共存，高仿品不在少数。明显赝品的，我能一眼看出，但要想鉴别高仿品，恐怕还颇费周折，请前田君务必要有耐心。”

“这个当然，胡先生每天只管在此鉴别，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干扰。”前田正夫霸气十足地保证。

“那就最好。”邓卓开始自己的鉴定行动，一指墙上的一幅《八仙贺寿图》，“假的。”

前田正夫快步走到墙边：“胡先生怎么一眼就断定这幅画是假的。”

邓卓笑着回答：“落款是元朝的吴镇，‘元四家’之一，名气很大的画家，这幅画画风很像，印章也像，字体也像，纸质也像，但作画者忽略了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何仙姑画错了。”

前田正夫瞪大眼睛，只见画上的何仙姑手持荷花、衣带飘飘地笑着看着前田正夫，前田正夫实在看不出何仙姑哪儿画错了。

邓卓走过来，用手指指着画卷：“作者的绘画功底很好，人物画得很传神，但他不知道，八仙的传说流传时间虽长，但八人的身份却变化不定。元朝时，八仙中并没有何仙姑，而是一位徐神翁，或者是张四郎，何仙姑是在明朝小说家吴元泰写《上洞八仙传》后才成为八仙之一的。既然是元朝的画，怎么能出现明朝的神仙。”

前田正夫正要把将画从墙上扯下，却被邓卓伸手拦住：“虽不是真品，却也不是可多得的佳作，前田君可挂于家中作装饰之用。”

前田正夫忍住心中的愤怒：“胡先生说得对。”

邓卓又走几步，指着一处木格，里面铺着一层黄布，上面“品”字形摆放着三枚暗绿色的铜钱，笑着说道：“这个，可以拿走了。”

前田正夫瞪着眼说道：“这个是我亲眼看见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北宋的墓。”话一出口，前田正夫立刻担心胡先生会指责自己盗墓，马上又说：“有一次，土匪炸墓，我正好经过，赶跑了土匪，从墓里就找到这些铜钱，这可是北宋的，不可能是假的。”

邓卓笑着点点头：“我看也是真的。这枚铜钱叫‘崇宁通宝’， 北宋徽宗赵佶崇宁年间(1102-1106年)始铸，‘崇宁通宝’四个字是赵佶亲笔所书，非常漂亮的瘦金体，极具观赏价值。不过，这种钱币当时发行量极大，存世极多，普通古玩市场皆可买到，价格不会走过二十块钱。”

前田正夫的脸色开始发白，两眼充满杀气地瞪三枚铜钱一眼。

“还有这块玉龙，玉是真的，但玉的级别太低了，而且打磨痕迹太新，出厂不会超过三个月；还有这幅书法《水调歌头》……”

“胡先生，我从七岁开始练习中国书法，对中国书法家十分了解。这是苏轼亲笔所书的《水调歌头》，我亲自和文献中比对过，的的确确是苏轼的风格，上面还有历朝名人的印章，也和文献中记载的完全一致。”前田正夫胸有成竹地提醒邓卓。

邓卓笑了笑，说道：“单就这幅书法的水平来看，的确是书法珍品，写此作品者至少有二十年以上功力，此人仿造苏东坡的笔迹，我到现在都看不出一点破绽，更不用说前田君了。”

“那胡先生凭什么怀疑它是仿造的。”

邓卓背着手边走边说：“苏东坡《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幅书法作品，早已失传数百年，仅文献中记载有人收藏。作此书法者，深谙东坡居士之风格，但也并未见过真迹，只能随意而写，却在书法之外，露出了一个天大的破绽。”

“什么破绽？”前田正夫紧紧地问。

邓卓抬头一指书法作品：“落款是列行草，前田君可认得？”

“当然认得，写的是‘熙宁六年丙辰中秋作’。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我能背诵，这首词的小序就是‘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前田正夫卖弄起自己的文学常识。

“没错，这首词的确写在丙辰中秋，但这首词写在熙宁九年，而不是熙宁六年。按中国农历算法，熙宁九年才是丙辰年，熙宁六年是癸丑年。我想，苏东坡不会把当年的年号和农历年份都记错吧。”

前田正夫不说话，只是不断斜着眼睛盯着墙上的书法。

铁门响了，前田正夫走过去用钥匙打开。

郑翻译和唐功走了进来。

前田正夫看见唐功手中紧紧握着一个一尺来长的木盒，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

“老爷！”唐功依旧装出不忍心的样子。

邓卓一摆手制止了唐功，拿过木盒，走向屋内的一张小桌子。

前田正夫紧紧跟在邓卓身后，目光牢牢拴在木盒上。

邓卓轻轻把木盒放在桌上，小心地打开，里面是蓬松地一卷黄色宣纸。

邓卓双手取出宣纸，右手按住宣纸的右端，右手徐徐一抹，宣纸就在桌上展开。

“前田君，盒子里还有一对镇纸，请帮我压一下。”

前田正夫马上从木盒中取出两块檀木镇纸，小心地压在宣纸两端。

邓卓让开位置：“前田君可认得这副书法。”。

前田正夫走到书法正前，躬下身子仔细看着：“好飘逸的草书。”

前田正夫开始一字一字地辨认：“羲之顿首，丧乱之极，先墓再离荼毒，追惟酷甚，号慕摧绝。”前田正夫脸色突然大变，抬头无比震惊地看着邓卓：“这，这是，书圣王羲之的《丧乱帖》！”

邓卓点了点头：“前田君果然好眼力，这就是王羲之的《丧乱帖》，可惜，只有残卷。”

“残卷也是无价之宝。王羲之虽为一代书圣，但留传于世的作品极少。《丧乱帖》我在日本见过，是唐人的摹本，字迹和胡先生的这幅一模一样，想不到，今天能在中国看到真迹。”

“哦，前田君看过摹本？”

“不错，我在日本一次皇室珍品展上见过，如此笔法，终生难忘。请问胡先生怎么得到的《丧乱帖》？”

“说来不堪回首。”邓卓脸上现出愤怒之色，“此书法一直藏于圆明园，清咸丰十年(1860年)，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我的祖父在圆明园担任主事，一位老太监寻得此物，交与祖父，然后跳池自尽。从祖父到在下，此物在胡家已保存三代，国人无人知晓。胡家上下只盼烽烟散尽之时，河清海晏之日，再将此宝献于国家，完璧归赵。只可惜，胡某不才，虽满腹经纶，却无糊口之艺，乱世之中，朝不保夕。有心报国，无力回天。若此宝毁于我手，则胡某必为胡家罪人、民族罪人，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先祖。前田君既如此仰慕中华文化，此物交于君手，必能得以保全流传。这也是胡某祖上有灵啊！”邓卓说完抱着拳深深向前田正夫鞠了一躬。

前田正夫咬牙克制住心中几乎要爆炸的喜悦，一把抓住邓卓的双臂，扶起邓卓：“胡先生不必多礼，我前田正夫能与胡先生相遇，也是三生有幸。士为知己者而死，先生既然如此依赖在下，在下必当肝脑涂地也要保全这些文化精髓。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战争结束，我前田正夫一定将这些东西无条件地归还中国。”前田正夫说着几乎要憋出眼泪出来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邓卓眼中也闪现出泪光。

唐功看着这一幕，心中不断佩服，队长就是队长，说假话就跟喝鸡汤一样，还丝毫不脸红，真牛！

郑翻译看着前田正夫的神态，也对自己的领导不断佩服：真不是人！假“猩猩”！

邓卓收起镇纸，放入木盒，再把《丧乱帖》小心地卷好，收入木盒，双手捧起盒子，递向前田正夫：“前田君，拜托了。”

前田正夫缓缓抬起自己微微发抖地手接住木盒：“我前田正夫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这件宝物，除非我死了。”

邓卓满意地点了点头。

前田正夫双手捧着木盒，走队列似地正步走到墙边，墙上镶着一个密码保险柜。前田正夫右手在保险锁上扭动几下，打开保险箱，将木盒小心地放进去。看着木盒被塞入保险箱，前田正夫突然有一种大吼一声的强烈欲望，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盯着箱内看了足足好一会，又双手伸进去取出几匝东西，然后关上保险箱，正步向邓卓走来。

前田正夫转身的一瞬，邓卓已看清他手中握着的是什么，于是心中不觉一热。

那绿油油的是可爱的钞票啊！

前田正夫走近的时候，郑翻译也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口腔中的口水立刻汹涌起来，只得不断地往下咽着。

我的老天爷，这可是一匝一匝的美金啊！

唐功却一肚子疑惑：这小鬼子拿这么多冥钞干什么啊？想爹娘了？

“一点心意，请胡先生务必收下。”前田正夫双手把美金向邓卓面前一送。

邓卓一眼就看出足足有十匝美金，看面额，邓卓马上就算出这有十万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