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的古董22

前田正夫扭头看一眼收藏室的铁门，然后对永井秀男笑着说：“永井君说这话见外了，我可是一直都把你当亲兄弟看待。况且，这次永井君大功在手，不日既可高升，今后学长还得倚仗永井君照顾。只不过，以我之见，胡先生并不会理会永井君。”

“学长能做到的事，我也一定能做到。”永井秀男依旧充满自信。

“既然永井君如此坚持，请跟我来。”

邓卓立刻示意唐功拔出闻金，自己快步走到展柜前，随手拿起一把青铜匕首仔细看着。

铁门开了，前田正夫带着永井秀男走了进来。

邓卓听到声响，抬头看一眼前田正夫，又看一眼永井秀男，面无表情地继续端详着青铜匕首。

前田正夫走过去，客客气气地说道：“胡先生，在下有一学弟，仰慕胡先生的大名，特来拜访。”

“胡先生，在下永井秀男，久仰大名，遇见您是学生的荣幸。”永井秀男竟向邓卓深深鞠了一躬。

邓卓却头也不抬，冷冰冰地说道：“前田君，我不见外人。”

永井秀男脸上一阵忽冷忽热。

前田正夫马上说道：“胡先生，永井君是我多年至交，情同手足，生死兄弟，对中国文化的造诣不在我之下。得知先生屈尊我处，特专程前来拜访。”

“我再说一遍，我不见外人。”邓卓依旧冷冰冰地说道。“我很忙。”

永井秀男脸上立刻一阵红一阵白。

“既然胡先生如此没有时间，那，在下改日必再来拜访。”永井秀男只能放弃今天邀请胡先生的念头。

“我最后说一遍，我不见外人。”

“不打搅胡先生了，永井君，我们先出去。”前田正夫站到永井秀男面前，他留意到，永井秀男眼中有一丝愤怒。

永井秀男转身就离开收藏室。

前田正夫刚把铁门关上，永井秀男就重重地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的一支钢笔都跳了起来：“在中国，还没有哪个中国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前田正夫坐到指挥椅上，哈哈一笑：“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你会碰钉子的，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永井秀男脸上的阴云渐渐消散，渐渐变成了笑容：“前田君，看样子，为了征服这个老顽固，你是下了不少本钱啊！”

“想做大买卖，就得舍得下本钱。本钱越大，赚得越多。就像中国有一句话说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套不住流氓’，我可是费尽周折才让胡右礼死心塌地的。如果不是胡先生慧眼识金，恐怕我前田正夫会收藏大量的中国地摊货。现在，我可以保证，今后回国时，我身后的这个藏室将是所罗门的宝库。”

永井秀男眼中火光一闪：“校友一场，又是同袍，还望前田君不要小气。”永井秀男自己在中国也收罗了不少古董，但许多自己也拿不准是真是假，想到今后可能会拿一件假货到国内向同行炫耀，永井秀男心中立刻一阵不安。

“你放心地回吧，此事我来安排。但你记住，对这种比石头还硬的中国文人，切不可操之过急，既要舍得投入，也要像文火煨汤一样，慢慢来。今后，再不可节外生枝，小心守好你的司令部，**的游击队都盯着你，出任何一点差错，你的晋升令就成了判决书。”前田正夫神色严肃地提醒。

“学弟明白了。完成上野大佐布置的任务之前，我的军队不会再有任何行动。”

前田正夫微笑着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邓卓正在墙的另一面仔细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等他听到前田正夫起身离开，脚步声渐渐消失后，才将耳朵离开闻金，舒了一口气。

唐功知道外面没人了，这才把憋在胸中老半天的一句话吐了出来：“老爷，刚才那永什么男不都送上门了，你怎么就不理会他？我们的任务不就是接近他吗？”

邓卓扭头一笑：“这小鬼子都精明着呢！如果我主动和他套近乎，他反而会怀疑我有所图，我越是给冷屁股他，他越是会把脸往上凑。你不信？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客客气气地请我们到他那儿去，好茶好酒，好菜好肉。”邓卓说着就咽了一口口水。

“这叫精明？”唐功歪着脑袋说，“我觉得应该叫贱！生得贱！”

邓卓一愣，笑着说道：“你小子有时评论起事来，还很有见解。”

唐功见风起浪，立刻又炫耀起来：“那当然，我妈说过……”

“得得得，收起你那状元梦吧！斗大的字都识不了一筐！还不肯学！你继续监视外面，我得打个盹，有事叫我。”

邓卓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两眼微闭，开始把这两天的每一个细节在脑海里重现出来。

又过了一天，早上，邓卓也坐在椅子上打盹。

不打盹没办法，昨晚和百川方丈赶了四件古董，已经在前田正夫的藏室里调了包。

前田正夫知道这四件古董是“真品”时，眼神中掩饰不住地激动，看得邓卓心里直乐。

更重要的原因是，收藏室内的物品昨天就已经全部验完，今天已无事可做，只不过前田正夫来的话，邓卓还是要拿起古董装出一幅敬业的样子，毕竟自己还拿过人家的高工资啊！

唐功打了一个响指，邓卓立刻直起身子。

唐功利索地把闻金从墙上摘下来，邓卓明白，有人要进来了，马上随手拿着一块宋朝歙砚，仔细地端详着。

前田正夫和永井秀男轻轻悄悄地走了进来。

邓卓假装没听到脚步声，左手托着砚盘，轻轻向砚池呵口气，然后托到眼前与视线持平，仔细观察砚池中水雾的消散情况，如此反复多次，才把砚盘放回木格，摘下右手手套，依旧用左手抓住砚盘底部，掌心空出来，右手用指肚轻轻**砚池，似乎生怕把砚盘摸疼了。这样抚摸几分钟后，邓卓再右手半握拳，无名指、中指、食指依次轻轻敲击砚身，砚盘发出“镗、镗”金属声。邓卓满意地点了点头，再将砚盘放回木格。

邓卓一扭头，看见前田正夫和永井秀男，一愣，立刻背过身子：“前田君，我不见外人。”

前田正夫走上前，对着邓卓的背影笑眯眯地说道：“胡先生可能不太了解永井君，他和我一样，也是生于一个中国通的世家，对中华文化之仰慕，不下于我。这么多年来，永井君征战各地，却一直把保护中华文化视为首要任务，在战乱中收集保存了大量中国文物，也希望战争结束以后，将它们物归原主。”

邓卓立刻转身，上下仔细打量永井秀男，然后说道：“所言当真？”

永井秀男立刻上前一点头，和蔼地说道：“胡先生，我永井秀男之心，可昭日月。只可惜，学生目力有限，所藏之物真伪难辨。今日在舍下备下薄酒，还请胡先生不吝赐教。他日天下太平，我永井秀男一定在中国建一所博物馆，让所有仰慕中华文化的人都能在这里一饱眼福，重温中华文化五千年的辉煌历史。”

邓卓激动得身体都颤抖起来：“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华夏之幸，苍生之幸！”

“一点心意，请胡先生务必接受。”永井秀男在邓卓面前打开一个纸包。

唐功的眼珠立刻就绿了！

什么世道啊！怎么到处都是美金啊！

整整十匝美金，又是三十挺机枪啊！

邓卓却不动声色，反问：“什么意思？我不缺钱。”

唐功差点没晕过去。队长是不是钱多了看傻了啊！

“胡先生别误会，”永井秀男连忙解释，生怕触动了胡先生“清高”这根地雷一样的神经，“有前田君的鼎力相助，我也知道胡先生不缺钱，这只是略表我永井秀男对先生的敬佩，希望先生的生活能过得好一点。毕竟现在是战争期间，物价飞涨，先生又没有其他养家之艺，再大的家当也会坐吃山空。每每想到先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将会为衣食忧愁，永井秀男如锥在心啊！胡先生既肯屈尊指点，我永井秀男定会受益匪浅，胡先生对在下如同恩师，既为师生，做学生的怎么能忍心让老师受生活困苦呢？我记得，当年孔子收徒，尚且有束修之费，胡先生如若看得起在下，请千万不要推辞。”永井秀男说完立正低头站好。

话既然说到这个地步，邓卓再不收就是“瞧不起”对方了，虽然邓卓心中也真真切切是瞧不起永井秀男，但这话是不能够说穿的，于是邓卓慢慢从永井秀男手中接过纸包，转身递给唐功。

永井秀男欣慰地一笑。

什么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唐功今天终于大开眼界了。接过美金的时候，唐功似乎感觉自己胸中有几十辆坦克横冲直撞。

“既然盛情难却，那好吧，我就陪永井先生走一趟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除了两位，其他任何外人我都不会理会。”邓卓也提出自己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