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的危险14

“如果真有来生，我希望你还能做阿部站长的警卫，最优秀的警卫。”野村关夫抬头长叹一口气。“你放心去吧，你瞎眼的母亲每个月还会收到你寄回的信件，还有你的全部工资，如果她生病了，会有永江镇负伤回国的战友照顾她，不会让她为医药费和生活费操心。即便到她去世，也会有简单的葬礼还有简单的墓地。”

“站长之恩，来世再报！”青木川解开自己的皮带，然后拔出面前的军刀，牙一咬，就将军刀刺入小腹，然后又向右横着拉一刀。“前田正夫——”青木川人生最后惦记的就是这四个字。

“今后，谁要是对站长有二心，青木川就是下场。拖出去，埋了！”

九个日军士兵一起簇拥抬着青木川离开，地上淌出长长一片血迹。

“把那个中国人带上来！”野村关夫命令。

不一会，老赵被两个日本士兵推进审讯室，腿上的伤口已做了简单包扎。

仅管老赵心理素质过硬，一进野村队长的审讯室还是不由得心惊肉跳。

脸上是滚烫的风，空气中是血腥的味道，地上是还没有干的血渍，周围是一圈夜叉一样的鬼子。

两个鬼子把老赵按在一张椅子上，利索地用麻绳把老赵的手脚捆好。

老赵意识到，考验自己的时刻又到了，为了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为了世界反法西斯事业，为了共产主义伟大理想早日实现，自己一定要撑住！撑住！再撑住！

野村关夫拉一把椅子坐在老赵前面，背靠在椅背上，左脚跷着二郞腿，两眼僵尸一样阴冷地盯着老赵。

“太君，我，我是开餐馆的，大大的良民，有良民证，除了烧菜，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老赵用哀求的语气向野村关夫说。

野村关夫似乎根本就没听到老赵的话，抬起右手手指一钩，一个光着上身的鬼子跑过来。

“拿把六号小刀，洗干净了！”野村关夫命令。

光着上身的鬼子跑回来了，手中递给野村关夫一把雪亮的小刀。

小刀！老赵立刻想起，日本鬼子有一种变态的刑罚，类似于中国的“凌迟”，就是用小刀一刀一刀地割下犯人的肉，迫使其招供，学过解剖学训练有素地鬼子能把犯人割三百刀而不致命。

老赵不由得有点汗涔涔了。

野村关夫又抬起右手手指一钩，又一个光着上身的鬼子跑过来。

“去我办公室拿一个篮子。”

鬼子跑了出去，不一会，就提着一个黑色蒙着黑布的大篮子回来，把篮子放在野村关夫身边。

老赵猜测着，篮子里面，一定是各种解剖器具。

野村关夫把斜着身子，左手握刀，右手伸进篮子里摸着。

老赵感觉审讯室里的空气越来越热了，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冷静！冷静！

野村关夫摸了好一会，终于从篮子中摸出一个，——苹果，一个比拳头还大的苹果。

野村关夫把苹果在黑布上擦擦，然后就开始用小刀削苹果皮。

野村关夫削苹果皮削得很仔细，一圈一圈地绕着苹果削，苹果皮长长地垂下来，一直到全部削完也没有从中间断裂。

老赵的思维飞快地旋转着。

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不是在用一种我从来没听过的方法审讯我？

野村关夫“咔嚓咔嚓”地嚼着苹果，听得出来，这苹果很新鲜很脆，也应该很甜。想到“甜”字，老赵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这才记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任何东西了。一想到“吃”，自己的胃立刻就有了反应，酸水直往上涌，咽喉处一阵阵恶心，全身不断地起鸡皮疙瘩。

明白了！老赵终于想明白了。

自己以前就听说过，国外好像有个什么情报部门叫一见钟情局（中情局），那里的情报人员发明一种新的审讯方法：心理审讯。大概意思就是用一些事物不断刺激你的心理，不折磨肉体，而是折磨犯人的心灵，从而彻底摧毁犯人的心理防线。

老赵啊老赵！真正的考验已经来了！你一定要挺住！挺住！

老赵不断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其实老赵把事情想复杂了，野村关夫的想法其实很单纯，就是想吃苹果。

而老赵，不断被自己的想法折磨着，越是想抵抗诱惑，自己的胃就越难受，折磨得老赵两眼发黑，汗水直流。

野村关夫也吃上劲了，吃完一个再削一个，又吃完一个再削一个，用这种新奇而又残酷的方式折磨着老赵。

老赵折磨得头晕目眩了，但依旧用意志强撑着，他不敢让自己丧失意识，万一自己在丧失意识的情况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怎么办？

坚持，坚持，一定要坚持住！中国人是不可战胜的！

就这样，审讯室内，野村关夫默默地吃苹果，老赵默默地忍受“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野村关夫应该是吃撑了，这才一用舌头舔舔刀上的苹果渣，然后一甩手，小刀就钉在了墙上。

一个日本士兵立刻拔下小刀，收好。

“说吧，有没有人指使你诬陷别人？”野村关夫叉着双手问。

老赵虚弱地摇摇头：“没有，没有人，我，我只是，烧菜的……”

野村关夫冲身边一招手，一个鬼子上前递给野村关夫一个文件夹。野村关夫看了看，起身递到老赵面前，“看清楚了，这是你的口供，如果没问题你就按手印。”

老赵看一眼口供，就是自己刚才说的内容，于是无力地微微抬起右手。

一个鬼子上前用一盒印泥在老赵的右手拇指上套一下，然后抓着老赵的手凑到文件夹上按下手印。

野村关夫看着供词和老赵的指纹，满意地点点头：“哟西！带他下去休息。”

于是，两个鬼子上来把老赵身上的麻绳解开，用手从老赵腋下钩住，一起拖着老赵离开。

邓卓醒来的时候，已是早上八点。邓卓拿掉自己额头上冰凉的毛巾，闭上眼，眼珠隔着眼皮飞快地跳动着。昨天情报站的一幕幕又恶梦一样重现在眼前。

老赵，老赵现在怎么样？阿部六竹和前田正夫会不会再耍什么花样？自己为什么睡得这样死？还有，自己为什么满身酒气？

邓卓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酸软，每动一下都要花好大的力气。

中毒了？邓卓右手按按自己左手的手腕，脉象极乱，似乎有好几团火苗在自己体内乱窜。

“阿狗！”邓卓大喊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嘶哑的。

唐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了进来。

“老爷醒了，队长老爷，给，蜂蜜绿豆汤，已经不烫嘴了。”

邓卓挣扎着坐起来，接过唐功的碗，一口气把汤喝完，感觉自己的体力像涨潮一样一点一点恢复，于是舔舔嘴唇：“醒酒汤？我喝醉了吗？”

“没醉，没醉，队长一点事也没有，海量，不就三斤老酒吗？”

“三斤！”我的天！邓卓闻闻自己的胳膊，果然每一个毛孔里都散发着酒气。

三斤老酒！我怎么就喝了这么多酒？三斤老酒，不死也要酒精中毒啊！邓卓立刻明白了，一定是唐功照顾了自己一夜，唐功不光会少林功夫，还略懂少林医术，自己好多药方都是听他说的。

“昨晚辛苦你了。”邓卓感激地说道。

“不辛苦，晚上你睡得跟死猪一样。”

邓卓一块毛巾砸过去，但力量不够，只在空中划一道抛物线，然后被唐功轻松接住。

“能打人了，说明真好了。我烧了热水，再泡个澡就彻底好全了。”唐功欣慰地说道。

邓卓起床后，洗了一个热水澡，只把身上的酒气洗得差不多就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出门了，他要去情报站，他迫切需要知道老赵现在的处境。

邓卓径直来到野村关夫的审讯室，却发现前田正夫来得更早，已经在审讯室外坐着。

“野村队长马上就到，请等一会。”一名日军勤务兵走过来说道。

邓卓点点头，眼睛却盯着前田正夫，这位自己的老相识。

“龙田君，似乎你昨天睡得很好啊？”前田正夫不阴不阳地打着招呼。

邓卓哈哈一笑：“一觉睡到天大亮，心无杂念。倒是前田副站长似乎是一宿没眠，这不，眼圈都是黑的，像中国那什么熊猫，对，熊猫就你这样子，熊样！”

“中国有句俗话，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龙田君，小心了。”

邓卓又呵呵一笑：“我这人八字不好，算命的说我五行缺木，缺火，缺水，缺土，就是不缺金，命比铁还硬。别说兔子，就算是毒蛇咬我，只怕也会断几颗毒牙。”

前田正夫冷笑着，眼中都要喷出火来。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邓卓和前田正夫都不由得向门外看过去。

阿部六竹和野村关夫带着几个日本士兵走了进来。

“审讯结果怎么样？”邓卓单刀直入地问。

“他招了，这是他的供词，画了押的。”野村关夫把一份文件夹双手递给邓卓。

前田正夫一阵紧张，万一赵老板咬定自己，那龙田坂和阿部六竹肯定会联手对付自己，到时候自己就百口莫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