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的危险18

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天，邓卓一直在考虑着如何接近阿部六竹的保险柜。

这一天，情报站突然热闹起来。

一辆军车开进来，跳下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士兵，最后才从车厢内跳出一个衣冠整洁的中国人，他站着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跟着日本人向情报站内走去。

邓卓低着头和他擦身而过。

军车司机停好车，下来，邓卓上前叫住他：“这人谁啊？架子挺大的！我都没这个护卫规格。”

司机立正恭敬地回答：“只知道是个**，站长很重视。”

“难怪！一定是关键人物，是必须好好保护。”邓卓转身离开。

邓卓不敢多问，因为他知道，远处的三楼一间办公室的窗帘后，前田正夫一直正用一只阴鸷的眼睛盯着自己，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的问话，很快就会传进前田正夫的耳朵。

中午，邓卓又来到家乡味饭馆吃饭。包间内，邓卓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巴掌大的白纸和一支小拇指长的铅笔，把纸铺在桌上飞快地用铅笔画着。

门外传来脚步声，邓卓立刻把笔纸收好。

敲门声响了，两快一慢的节奏，邓卓这才把笔纸又拿出来，继续铺在桌上飞快地用铅笔画。

老赵进来，随手把门反锁，见邓卓专心地画着什么，问道：“老邓，出什么事了？”

邓卓正好画完，两指拈着纸片递给老赵：“你查查，这人是谁？原来应该是我们的人。”

老赵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刻惊呼：“他！”

“你认识？”邓卓注意到老赵的表情。

“化成灰都认识！”老赵愤怒地坐下，取出火柴，划燃一根，点着纸片，看着纸片烧完，飘落在地上，然后猛地踩一脚。“这人以前是江西地下党的一个区委**，叫伍发强，能力很强，口碑也很好，后来被鬼子活捉了，接着就叛变了，他负责的那个区的地下党几乎全部遇害。江西地下党委被迫转移，损失很大。上面刚刚发了通缉令，要求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他，每个情报站的站长和主要游击队的负责人都见过他的画像，只是一直查不到鬼子把他藏哪儿了。真没想到，鬼子居然把他送到了我的手边！”老赵说着就咬牙切齿，两手不断地搓着。

“鬼子藏着他，肯定是他还有利用价值，他也不会傻到把自己知道的全交待出来。”邓卓分析。

“他的利用价值，就是我们中国人的血！老邓，你这个情报太及时了！我马上安排人做掉他！”老赵激动地说。

“等会儿！”邓卓打断老赵的话，“有些话必须得说清楚！我是上级，你是下级，是‘我’安排人，做掉他！”

“是是是，”老赵立刻巴结起来，“你是领导，你安排，你就安排我去做，我全程负责，保证完成任务。”

“既然是我安排，那就照我的要求做，惩治**的事交给我，你负责外围工作。”邓卓用领导的语气说。

老赵立刻明白了邓卓的意思，气愤地来回走几步：“不行，这是我的上级布置的任务，我不受你大干部的管！”

“别提你那上级，你那上级在我那看门都不够资格！”邓卓又摆起了自己延安**干部的架子。

“你！”老赵愤怒地一指邓卓的鼻子，却说不出话来。

邓卓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又说道：“这个叫伍发强的，很可能只是暂时藏匿在永江镇，鬼子不会不知道我们在追杀他，伍发强随时会转移，所以必须马上拿出行动方案，立刻动手！你想全程负责？好！你想全程负责是不是？行！免得你说我**，拿官职压你！给你两分钟时间，拿出一套可行的方案，只要你拿得出来，我就让你全程负责！我就当不知道这事！倒计时开始，还有一分五十秒。”

老赵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不断搓手，不断抬头摇头，额头上的汗就涔涔地冒了出来。

邓卓反而心情好了，悠闲地喝着茶。

老赵啊老赵，你脑袋还是缺根筋啊！这么困难的任务，怎么可能两分钟内拿出方案！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时间到！”邓卓放下茶杯倒数计时。“老赵，来，向我这个领导汇报一下你的锄奸计划。”

“我……”老赵嘴唇哆嗦着，极其窘迫，说不出话来，沉思一会，牙一咬，“我带上游击队，跟鬼子拼了！”

“游击队？”邓卓摇头一笑，“就那几十号人几十条枪，恐怕连永江镇都进不了。就算进了，锄奸成功了，鬼子把永江镇一封锁，挨家挨户一搜，你们飞都飞不出去。老赵，没有金刚钻，你就别揽瓷器活！”

“我真没用！”老赵闭着眼睛痛苦地坐下。

“老赵，别灰心，你忘了一件事，永江镇还有一件见血封喉的法宝能够用锄奸，这是你的运气！”

“什么法宝？”老赵一脸不解。

邓卓喝一口茶，脸上露出自豪的微笑：“猎人大队！”

老赵苦笑：“看样子，邓队长早有计划，说来听听。”

“老赵，你能马上联系到镇外的游击队吗？”邓卓严肃地问。

“能！上次跟踪你的三个日本人就是他们除掉的。不过，游击队的位置总在变化，快则今天，慢的话可能明天才能联络上。”

“必须明天联系上。”邓卓手指敲敲桌子。“大田直树已经出镇执行任务，短期内不会回来。后天，阿部六竹和前田正夫会外出检查一个分站的工作，带的鬼子不会太多，下午五点从永江镇西边回来，你让游击队早做准备，伏击他们一顿，务必把永江镇的日军引出去，我会唆使留守的野村关夫也出镇。永江镇的日军一出动，游击队就马上撤退。有问题吗？”

“这不难，伏击、骚扰、逃跑这是游击队的强项。接下来呢？”

“我记得你说过，阿部六竹的老婆也在永江镇，告诉我详细地址。”

“这事，关阿部六竹的老婆什么事？”老赵疑惑地问。

“服从命令！”邓卓板着脸强调组织纪律。

“是！永福路三巷250号，是间小别墅，永福路三巷都住的是日本人，中国人根本就不能进。”

“我现在是大日本帝国军人龙田坂！你不能进，我能进。过来，我跟你交待几句。”邓卓冲老赵钩钩食指指头。

老赵把头凑上去，邓卓小声在老赵的耳边嘀咕一阵。

老赵脸色一变，立刻摇头：“这不行！你想一个人做！太危险了！”

“小声点！”邓卓训斥，“你们都把鬼子引开了，我就不危险！”

“那，我和小赵一起陪你去做。”老赵知道惹不起眼前这个固执的领导，只能再提要求。

“你们去？你们怎么进情报站。”

“我化装，我化装成日本人！”老赵从地上捡起一片刚才纸片烧完的灰烬，粘在自己的人中穴，嘴一抿，眼一眯，身子一矮，果然有几分像日本鬼子。

邓卓呵呵笑着：“老赵，你要再进情报站，那可就是二进宫了，你敢保证鬼子都认不出你？还有，日本人什么体形？三角脑袋冬瓜体形，蜘蛛手臂罗圈小腿，扔垃圾堆里人家收破烂的也不会要。你和那个小赵，一个个都长个人高马大，龙眉虎眼，一脸英气，那‘中国人’三个字就等于刻在脑门上，还想化装成日本人，这一生你都没这命了！”

“不行！我，我放弃这次行动！”老赵也固执起来，抹掉鼻下的纸灰，一脸坚定的表情。

邓卓火了，腾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你有胆再说一次？你打算放过这个**！这是中国人的**！他手上沾着中国人的血，我们同志的血，你居然，居然说放弃！”

老赵头一昂，铁了心说道：“我的上级知道你在永江镇的处境，特别下过命令，我的首要任务是不惜牺牲一切代价保护你，原因就像你说的，你是大干部，所以你的生命比一切都重要。就算是日本天皇在永江镇，我也不能让你去冒险！”

“什么狗屁干部！我跟你一样，都只是一个和鬼子斗争的战士。”邓卓让老赵激怒了，没想到自己一向用身份压老赵，现在身份反而成了老赵反击的借口。“没什么重不重要的，我这颗头剁了也只有六斤半，不比你的重。”

下定决心后，老赵反而平静下来，悠闲地坐下喝着茶，不再理会几乎要发狂的邓卓。

“你……”邓卓用手点着老赵，一脸杀气，但马上，又露出冷笑。“老赵，我最后跟你说，后天，有你们的支持，我会行动；没你们的支持，我也会按我的计划行动。如果，我被永江镇的鬼子围了，千刀万剐了，那害死我的凶手不是鬼子，是你老赵！延安的**干部被你害死了，哼哼，老赵，你就等着你们上级处理你吧！”

老赵一惊，迅速站起来，立刻就明白了邓卓的意思，愤怒地骂道：“邓队长，你，你这是耍无赖！”

“我就耍无赖，你可以向你的上级投诉。后天下午六点前，不管我有没有听到镇外枪声，我都会去监狱下手。你自己看着办吧！”邓卓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邓队长！”老赵叫了一声。

邓卓在门口站住，手停在门的插销上。

“你就是一个混蛋！”老赵凶狠地骂道。“一个让我尊敬、崇拜的混蛋！——保重！”

邓卓得意地一笑，开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