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方天勇看着倒在地的上敌人，又有些恼狠的飞起一脚，把敌人给踢翻过来，此时敌人已经脑浆迸裂停止了抽搐。

等方天勇带着战士从山林深处回来的时候，躺在卫生员怀里的刘二宝，就象是一条脱离了水源的鱼，张着大嘴在极力的寻着能供他生存的氧气。卫生员看到方天勇回来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而这个细微的动作，被睁大眼睛的刘二宝看在了眼里。他用足最后的气力撕扯军装，然后想把卫生员捂在自己胸口的手拿开。

“二宝，你别怕……你没事的，你不会死，我也不让你死……”方天勇看着透不过气来的刘二宝，心如刀绞般的难受。卫生员的手里握了一大团纱布，按压在刘二宝的胸前，此时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刘二宝张了张嘴想说话，嘴里随即又涌出了一大口血沫子。由于枪伤造成肺部积血严重，他现在每呼吸一口气都是相当的艰难。围拢过来的几名战士，看到老大哥一样的连长倒在血泊之中，都心疼的流下了眼泪。

正在前方进行侦察搜索的一班长胡亮，听到消息后也忙赶了过来，紧紧的拉握着刘二宝的手泣不成声。

刘二宝望着一张张俯视自己的脸，他最终把目光落定在了方天勇的脸上，张着满是血沫的大嘴十分焦急，他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方天勇看出了他的憋闷，忙伸手抹去刘二宝嘴角的血，说：“兄弟，你想说什么，哥听着呢。”

“唔……他……”刘二宝的脸上布满了痛苦，他努力的抬扬起了胳膊，把手放到了方天勇的腰间，用他憋闷已久的气力，从方天勇的腰间猛的抽拔出了手枪，一下子对准了自己的脑袋。还没等他的手指扣开保险，方天勇便捂摁住了他的手，大声说：“二宝，你这是做什么……”

“连长……”

“连长，你这是干什么？”

“不要呀，连长！”

围在身连的战士们也跟着大喊起来。

刘二宝用眼睛盯看着方天勇，象是在说：“哥，开枪让我快点走吧，这样实在是太痛苦了……”

方天勇读懂了刘二宝的眼神，但是他还是流着泪把枪给抢夺了过来。紧握着刘二宝的手说：“兄弟呀，我知道你现在痛苦难受，可是……可是我却不能这样做呀……因为你是我兄弟，是我最好的兄弟呀……”

刘二宝又把手从方天勇的手里抽出来，往到自己的前胸上摸索起来。方天勇看出他是想找什么东西，忙伸手帮他打开了口袋的扣子。刘二宝伸手无力的指了指，示意让方天勇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此时他气息游离，眼神已经开始恍惚了。方天勇忙把手伸进他的衣服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由于上衣口袋正是中枪位置，沾满鲜血的信封上还有留有一个弹洞。

方天勇颤抖着双手刚刚把信封打开，敌人反击的炮火便到了，纷落的炮弹起伏的炸点，把马上就要突破防线的战士们压制下来。方天勇抖落身上的泥土，和战士们一起把刘二宝转移到废墟的土墙后面，这时大家发现刘二宝已经神志不清，原本强壮高大的身体彻底瘫软下来。

“二宝！二宝……”方天勇大声喊着，看到刘二宝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如风暴的孤灯晃动飘摇。方天勇把染血的信封装到自己的身上，又说：“兄弟，又开战了，我……不能送你最后一程了……”方天勇哽咽的说不下去了，他仰起头大叫：“啊——”然后大声说：“三连的弟兄们，给我打！”说着端起枪飞身跳过了土墙。

满山遍野的炮击让浓密的山林里硝烟翻翻滚，刚刚接近敌人最后一道防线的战士，被突然袭击来的炮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方天勇为了减少伤亡，他停止了向前发动进攻。因为他心里知道，现在另外两个师的兵力，正在从不同的方向集结，敌人的屯兵重镇马上就会成为瓮中之鳖。借助上炮火的敌人刚刚想出动反击，忽然他们的支援炮火停了，很显然远方的敌军炮阵地，已经把捕抓到目标后受到了毁灭性打击。方天勇感觉出了战局变化，马上命令全营官兵火速突击。与此同时别外两股兵力也到达指定地域，对重兵把守的要塞开始围剿。

屯守在城区的敌人没有反抗多久，便全部缴械投降，这让准备打一场攻坚战的方天勇没想到。部队开始打扫战场，布置完工作的方天勇开始往回走，他快步的在布满弹坑的街区上，奔跑的战士不时从他的身边跑过，由于烟雾弥漫，他有几次看到刘二宝拎着枪，抬手抹着汗和战士们一起说笑。尽管看的相当真切，方天勇都没有迎上前去，因为心里的阵阵发痛在告诉他，刘二宝已经走远了。

当方天勇回到土墙后面的时候，刘二宝刚才还瘫软的身体已经僵硬冰凉了。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没有散尽的痛楚，嘴边的血迹已经干了，变成了暗红色。没有合上的双眼似乎充满了希望，遥望着阴沉发暗的天空。

卫生员看到方天勇回来，哭着说：“营长……连长，他牺牲了……”

方天勇坐到刘二宝的身边，把他疲惫的后背依靠在了土墙上，然后淡淡的说：“卫生员，你们几个都到那边去吧，我……想和他单独在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