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放下电话方天勇再也没有力量给燕子拔电话了，忽然感觉到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往前紧走的脚步现在还不能停下来。

夜色笼罩着营区，一营的光头赤背的战士们，还在热情高涨的进行着各种训练。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军营内的一道独特风景，经常会引起别单位的战士们伫足观看。团里许多人都认为一营心齐并且勇气可佳，但是能不能再次参加演习，这个就很难说了。方天勇虽然没有等到团里的电话，但是他也没有再去找过团长，在他看来用行动证明是最好的。走出营部望着满天的星辰，方天勇重重的喷吐了一口气。他看见三连的战士们都在器械场整站立，方天勇抡了抡胳膊走了过去。

方天勇飞身跳到单扛上旋转了一圈身体，然后在扛的上面停下，观看着战士们的训练。也许是感觉到营长到来的原因，战士们训练起来更加起劲儿。方天勇的目光在战士们中间转了一大圈，没有看到一班长胡亮的身影。方天勇忙从扛上跳下来，问旁边的战士胡亮怎么没有参加训练。战士马上报告说，胡亮这几天正在“压秤砣”。在部队中“压秤砣”就是闹思想情绪的代名词，但是方天勇一时没有想起，这成天上窜下跳的胡亮怎么也会有情绪了，他忙离开训练场往三连的方向走。

步兵三连在营部的右侧，总共两排红砖瓦房。方天勇刚刚走到屋檐下，便听到了新任连长张天明的声音从窗户里传出来，他看这面窗户正好是一班的。

“哎！你坐起来和我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你在这给我压了一天床板了，你也不怕把腰给躺折了呀？别把后背对着我，转过来！”从张天明的话语里能听出，他现在也是满肚子的火气。张天明又接着说：“你到是说句话呀！我和你说话你没有听见吗！”

“别碰我！”胡亮大声喊了一句。方天勇轻手轻脚的靠近了窗户，正好看到躺在床上的胡亮，回手抬扬起胳膊把扯拉他的手给挡开。

张天明被挡回了胳膊更加的恼火，大声说：“胡亮，你这是什么态度！就算是你有情绪心里想不通，你不吃饭不训练，压在这里装病当秤砣，这也是严重的违纪。如果你再这样下去，这班长你也别当了，而且还要处分你！”

胡亮腾的一下子从床上翻滚起来，蹲在床上伸手指着张天明，大声说：“你少拿处分来压我，给一个我背着，给我两个我挑着！你要想怎么整我，随便！成天闷气窝火的这个班长不当也罢！”说完了翻身又躺下了。

张天明让胡亮气的脸色发青，指着床上的胡亮说：“行，你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你有种你就给躺着，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从现在算起，熄灯前你不到连部里写检查，你的班长撤职，明天继续躺着不动，就开始警告处分，直到一直把你这块烂肉，踢出步兵三连！”

胡亮依然面对着墙壁躺着，伸出胳膊向后挥了一下儿，说：“你随便，但是你现在别在我这里乱叫，我现在就想清静一会儿。”

张天明刚想说话，这时窗外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咳嗽。胡亮就象是被狠掐了一把，忙在床上坐了起来，张天明也把刚刚挥起的胳膊放下了。这声咳嗽让他们俩知道，他们的营长已经站在了窗外。

张天明忙来到窗口把头伸出来向外看，可是什么也没也有看到。当他回身的时候，看到方天勇已经走到了屋里来。胡亮看到方天勇阴着脸走进来，他忙从床上下来，但是方天勇并没有搭理他。

方天勇四看了看，然后问张天明：“他，怎么回事呀？”

张天明有些气愤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说：“报告营长，由于胡亮参战立有战功，原来是预提干部的苗子，但是因为你在团接受审查，他到那里去闹事，可能提干没有希望了。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这闹情绪……”

参加提干集训的人里没有胡亮，这是方天勇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他没有想到胡亮已经开始闹情绪了。他来到胡亮的面前默默的看了看他，这让胡亮感觉到有些不自然，忙把头低下了。方天勇淡淡的说：“刚才不是理直气壮的吗，怎么把头低下了？”

胡亮把脸转向一边，默默的望着窗外的夜色，他做好了被方天勇狠批的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想到，方天勇很平静的坐到了他的对面，又说：“你别站着了，坐下吧。”听到方天勇这样说，胡亮又坐到了床边。

方天勇委平静的问：“亮子，我们和那些牺牲了，永远留到前线的兄弟们相比幸福多了，和生命相比一个小小的提干又算得了什么呢？你记住老这个老大哥的一句话，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你夺也夺不来。就算是你有想法也是正常的，你是凡人又不是神仙，但是你不要影响了眼前的工作。现在我们全营都在为了一口气，往前拼命的奔，没想到你胡亮却被甩到后面了。你也是老兵了，过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自己想想吧。”方天勇站起来刚想走，又说：“胡亮呀，你是班长也是老兵，你应该支持新连长的工作。我知道你的心里会总想着，你的老连长刘二宝，可是你没有和新连长好好的合作过，又怎么能说他一定比刘二宝差呢？这看人总不能戴着有色眼镜吧？我不希望你再顶撞他，当然我也不希望你成为一块烂肉被他踢走，因为我相信，我方天勇手下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个孬兵！”方天勇说完了伸手又重重的拍了拍胡亮的肩膀。

悠扬的号声在军营内响起，夜训的战士们跑步带回准备就寝。方天勇离开步兵三连后，又在自己的营区里转了一大圈儿。他刚要往营部里走，忽然看到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趴在三连炊事班的窗台上向里张望。这让方天勇的心里猛然一紧，他忙放轻脚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