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枪声响起

第三章 枪声响起

警车以60码的速度行进在公路上，速度不快，车身很稳当。

轮胎在车身下**着，这几个可怜的家伙，一边需要高速旋转拖动身上的庞然大物，一边还得承受着滚烫地面的灼烧，这无疑十分的残忍。车外的酷热没有影响到车内，黝黑的车窗玻璃阻隔了火辣辣的阳光，也阻隔了热浪，车载空调不断的吹出冷风，驱散着机器的热量，也驱散着人体的燥热。

然而，这种舒适的环境并没有让车里的人感觉到轻松，除了开车的司机正平静的操控着方向盘，车里的其他人无一不是面色凝重，冷若冰霜。

一个衣着嘻哈的小光头蜷缩在座位上，张大的嘴巴近乎贪婪的呼吸着被空调所改造成的冷冰空气，他此刻并不嘻哈，事实上若不是身侧的两名刑侦队员紧紧挟住了他，恐怕他早已滚到座位底下去了，不断颤抖的身躯和一双毫无生机的眼睛显示着他的现状，一个彻底被恐惧所笼罩的可怜虫。

坐在小光头对面的武华军鄙夷的撇了撇嘴，神情满是不屑。三个小时前，刑警大队已将案情通报给了协助办案的武警中队，这个小光头伙同他的三个同伙烧毁了柳村的一栋民房，造成一名老人死亡，而据掌握的情况来看，他们的目的，仅是因为在车上扒窃被人阻止，随后产生的报复。

武华军咬了咬牙，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手中的77式手枪，他很想用枪里的7.62毫米子弹将这个渣子的脑袋打个稀巴烂，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权利，在法庭尚未定罪之前，这只是一名犯罪嫌疑人，而即便是定下了死罪，也轮不到他来执行。

武华军长吁了一口气，想以此来缓解心中的气闷。随即他的目光扫过左右，二班长正小心翼翼的搂着他的88式狙击步枪，车厢内的空间有限，过长的枪身显得有些麻烦，而四班长的79冲锋枪则不存在这个问题，枪带挂在脖子上，四班长坚定有力的双手正紧握着枪身，若是遇到情况，只需要0.8秒的时间，这个经验丰富的班长便能做好射击准备。再看对面的两名刑侦队员，虽然他们的精力大部分都用在那个小光头的身上，他仍然尽量空出一只手来，以便随时能拔出他们腰间的9mm转轮手枪。

武华军暗自点了点头，略显紧张的身体也稍稍放松了些。这一放松，一股疲劳感便随之侵占了他的身体，眼皮不由自主的耷拉了下来，让人沉沉欲睡。

昨晚的围捕工作实在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而令人无奈的是，他们在林子里忙碌了个把小时后才猛然发现，他们要围捕的目标已经突破了他们的封锁，远遁而去。可让他们有些难以置信的是，歹徒尽然是在击昏了五名刑侦队员的情况下，开着他们的警车从容而去的。

那辆警车在四个小时以前已经找到，其实也称不是上找到，因为它被完好无损的停在刑警大队的院门外，这种**裸的挑畔，已经让刑警大队上面红了眼睛。三个小时前孙浩峰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据醒来的刑警队员说，他们是看到副大队长拖着歹徒从林子里出来，上前去帮忙的时候遭到袭击的，当时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副大队长的异常，那人弓着身拖着人，说话声音虽然有点沙哑，但他们还以为是副大队长劳累所至。哪知道等他们靠近之后，眨眼之间便失去了知觉。

想到这里武华军不由狠掐了大腿一下，腿来传来的拧痛顿时赶走了满脑的睡意，让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对于副大队长刘远顺，武华军很熟悉，他还曾请这位876师转业的侦察排长去中队上过指导课，王牌师出来的侦察排长，不管是技战术还是单兵素质，都要超过他们普通战士太多太多，但这样一个人，在丛林里追捕别人，却反而被拖了出来，这是什么概念，武华军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心中顿感不安，这个歹徒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么厉害，用臭藤对付军犬、用陷坑对付步兵，虽然数量有限，杀伤力也不算强，但在心理上却给人以重创，尤其是对方在数百人的围捕之下做出这种布置，这份冷静和从容实在显得很可怕。

以这个人的身手来看，若是他狠下杀手，恐怕刑警大队此刻已是死伤惨重，但从昨晚事发到现在，死亡的人数只是那三个小光头，刑警队员虽然伤了不少，但大多是轻伤，除了刘副大队长尚要休养一段时间以外，其他人已无大碍，这样看来，他的目标是复仇，这种情况下，孙大队长要求将这个小光头快速送往看守所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各种杂乱无章的想法充斥着武华军的大脑，直到警车蓦然减速，身躯不由自主的按照惯性往前移动之时，武华军才警醒了起来，本能的拔开了77手枪的保险，武华军抬头问道：“什么事！”

根本不需要开车的刑警同志回答，抬起头来的武华军一眼就看到了车外的情况。

一个佝偻削瘦的老人缓缓穿行在公路上，杂乱披散的灰白头发、褴褛的衣衫、一个斜挎在腰间的破烂布包中露出的空可乐罐和手中一根或许可以称之为拐杖的竹杆，显示出老人的孤寂和落暮。

车已经停了下来，隔着五六米的远的距离，车里人静静的看着这个老人一步一步的挪过那滚烫的路面，竹杆敲击在地上的“嗒嗒”声，与汽车发动机的轻微轰鸣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几个人似乎听到了老人沉重的喘气声，这种感觉让车里的几个人显得不太舒服，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一旁的矿泉水上，但想到自己的职责，又显得十分的犹豫。

这里已是县城郊外，公路两侧不远处的村落显得很凌乱，武华军皱眉想了一下，随即对着车里的人摇了摇头，职责所系，关乎人命，怜悯和同情这一刻并不是他们应该有的心情，看着老人已踱过车前，武华军关上保险，将手枪插进枪套，轻摆了一下手，长叹着对着司机说道：“开车，加快速度！”

车挂二档，驾驶员踩动油门，静止不动的警车立即启动了起来，只是一眨眼，静止的不动的轮胎便又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一下便超过那个孤寂的老人，飞驰而去。

或许是老人孤单的身影实在令人同情，几个人还是从车窗里面向后望了望，一望之下，几个人顿时变色，只见那个颤微微的老人一个趔趄，猛的一头栽倒在了路边，便再也不动弹了。

几个人的大脑在0.5钟的时间内同时失去了思想。火辣辣的太阳烤晒着大地，地面如今最少也有50度，一个瘦弱不堪的老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高温？静默了1秒钟的时间，武华军便猛的冲着司机吼起来，“倒车，倒回去，快，速度快点！”

司机严肃的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开始倒车，其速度比先前更要快上数倍。

而车里面的人也开始动了起来，二班长将心爱的狙击步枪横放在座位上，然后开始拿角落上的矿泉水，四班长松开了紧握79冲的手，四处翻找毛巾，两名刑警松开了他们握着枪把的手，但却猛然发现不知道该干嘛，连那个已经瘫软下去的小光头，也似乎有了一丝生气，微微抬了抬头。

车倒的飞快，眨眼便已返回到了老人摔倒的地方，武华军一把拿过四班长手上的毛巾，冷声说道：“二班长跟我下去，其他人小心警戒。”

二个刑警略微愣了愣，司机焦急的看着车外，像是没有听到，只有四班长响亮的答道：“是”，同时重新握住了手中的79冲。

车门被武华军拉开，刚劲有力的身躯，在门开的一刹那跃了出去，紧随在他身后的，便是抱着五六瓶矿泉水的二班长。

阳光晒的皮肤生疼，离开了空调的冷风，迎面扑来的热浪，差点将两人掀倒。

几个干瘪的矿泉水瓶散落在四周，那根用来支撑老人身体的“拐杖”已经折断，一张黑不溜秋的毛巾斜挂在一旁的杂草上，从那褶皱的棱角可以分辨出，毛巾上的水份已被蒸发的一干二净。

残留的一点戒备，在面对如此环境的时候终于消失干净，原本还有些提防的武华军眼见如此情形，终于弯下身去，准备查看一下老人的情况。

变故突来，微伸出去的手猛然像是被铁钳所夹住，是来自那个老人的手，干瘦的手上皮肤黝黑，暴起的青筋和弯曲的骨节，却展现出一般与表面不相符的强悍力道，武华军本能的想抽回手，却发现动弹不得分毫，左手想要去拔手枪，刚刚伸出，腹部便遭到了狠狠的一下，全身不由自主的痉挛了起来，口吐胃液的武华军顿时失去了力道，左手抱着小腹便弓身栽倒在地。

情况来的实在是太快了，二班长只见到原本“昏死”在地上的老人如鬼魅般窜起，只一下便制服了他们的中队长，整个过程眨间结束，他甚至连帮把手的空隙都找不到，不过狙击手长年的生活给了他帮助，在中队长倒下去的同时，二班长猛的将矿泉水兜头朝“老人”砸下，同时伸手去拔腰间的手枪。

一个闪着光的易拉罐与矿泉水同时飞起，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钻进了车里，随着一团烟雾冲起，警车遭受到了袭击，已经调转枪身，做好射击准备的四班长，刚刚准备瞄准射击，便被车里腾起的“烟雾”给笼罩了，辛辣刺激的浓烟，让四班长开始猛烈的咳嗽，眼睛受到刺激，眼泪不由自主的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而随机几声猛烈的咳嗽，两名刑警已拉着小光头一起破门而出。

一柄黝黑冰冷的刺刀横旦在二班长的面前，锋利的刀刃在烈日下闪现着一股寒芒，刺刀的尖刃如今正紧贴着他颈部动脉，而二班长执手枪的右手，才刚刚举起一半，看着面前这人眼睛里露出来的凌厉杀气，二班长不由自主的咽动了一下喉咙，缓缓的放低了手中的手枪。

就在这时，眼前这个“老人”稳稳的抬起了右手，一把9mm警用轮转手枪露出了精巧的身姿，根本不需要瞄准，随着食指的扣动，枪里的子弹带着一声轻脆的枪响，径直离开了枪身。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似乎回到了宁静之中，在两名刑警挟扶下的小光头随着枪声仰面倒下，只留下眉心正宗的一个小孔开始缓缓涌出殷红的血液。

刺刀、手枪扔到了地上，“老人”鄙夷的看了那具不再嘻哈的尸体一眼，微微扬了扬嘴角，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最终忍住，随即他平静的朝反应过来的二班长伸出了双手，双眼扫过四周，仰头朝天空中的烈日看去，刺眼的光芒，让他眯起了眼睛，而那挺的笔直的削瘦身影，这一刻有一种说不完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