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世如迷

第四章 身世如迷

长长的烟灰挣扎着离开了烧焦的烟蒂，划过半空，划过烟雾缭绕，重重的摔在了木地板上，但它并不孤单，原本干洁明亮的地板上，如今早已被烟灰大军所占领，烟灰就像汇入大海的小溪一般，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厚实的窗帘紧闭着，阻隔了外面的阳光，阻隔了与外界的联系，让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显得如此的夺目，在缭绕烟雾中，保持着持久的光亮。偌大一间办公室如今充斥着刺鼻的烟味，熏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整个人陷在座椅上的孙浩峰恍然未觉，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桌面，看着桌上放着的军刀、手枪、易拉罐，看着警车遭袭的现场，看着那个不断往外冒血的弹孔。然后近乎本能的将烧的发臭的烟蒂按在烟灰缸中，让如林般耸立的烟蒂大军，又多了一只生力军。

默然了半晌，孙浩峰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重新戴上了手套，随即右手缓缓拿起桌面上的那把带鞘军刀。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拿起这把中国北方先锋工业公司生产，大名鼎鼎的D-80虎牙格斗军刀。对D-80虎牙，孙浩峰一点也不陌生，副大队长刘远顺便有一把，那是刘远顺转业时，师长违背条令私下赠送给他的，一直被刘远顺视为心肝宝贝，片刻不离身侧，孙浩峰也曾细细的把玩过。

如今刘远顺的那把虎牙也在一旁，孙浩峰空闲的左手慢慢的将刀拿了起来，将两把军刀竖在面前，仔细的作起了比较，右手上的刀明显是改良过的，不仅刀身比刘远顺的那把刀长出5cm，横挡护手上的枪口环也消失不见了，而最为特殊和显眼的便是刀身两面多出的两道细细血糟，细小的改动下来，使得这把原本可以加挂在M枪族上当作枪刺使用的军刀，完完全全变成了近身格斗用的利器。

北方先锋公司有出过改良版的虎牙系列吗？孙浩峰不知道，情报组的同志从昨天就开始查阅资料，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任何的答案，那这把刀是哪里生产的？这个人又是怎么得到的？。

孙浩峰摇头着，叹了一口气，随即放下军刀，又拿起了一旁的军刺，军刺的握把、档板、刀鞘不管是颜色还是材料都与D-80虎牙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家公司所生产，但同样的，这把三棱军刺的护把上没有枪口环，整个刀身看起来显得细小，完全不同于平常的三棱军刺。

那把9mm转轮手枪，孙浩峰已经不需要去看了，那是刘远顺的佩枪，在刘副大队长被人打昏过去的时候易主，再顺理成章的成了杀人凶器。刘远顺这次行动很冒失，但很符合他的个性，孙浩峰说撤了那也只是一时的气话，有这样一个尽职的副大队长，那是一种荣幸。

桌面上最为不起眼的便是那个早已“粉身碎骨”的易拉罐了，罐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支离破碎的铁皮如今被收集在一个口袋中，足以看出刑警队员勘测现场的认真和仔细。铁皮上沾着一丝残留的火药，那是9mm手枪子弹里面的东西，还有一些残留的灰迹看不出来是什么，但凑近一闻，一股辛辣刺激的味道，能让人当场闭过气去，那令人窒息的味道中夹杂着辣椒、花椒、大蒜、芥末、胡椒、生姜的气息，古怪至极。

孙浩峰的重点不在这里，他只是想弄明白这么一个简单的东西，是如何引燃，又如何在瞬间制成大量刺激性浓烟的，他从刘远顺身上夺走手枪的时候并没有拿去枪套中的备用子弹，6发子弹，其中两发为橡皮致伤弹，就算全部拆了，火药也没有多少，更别说他还留了子弹来杀人，这个易拉罐中的火药比例如何调配的？又如何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为什么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一到这个人的手上，就变得让人难以置信？惟一的一个解释，便是这人常年就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对于剂量的掌控，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会是个军人吗？但普通的军人也达不到这种水准啊！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孙浩峰的思路，放下手中的虎牙和塑料袋，孙浩峰有些疲惫的摘下了手套，随即提高声音喊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副大队长周全，这个瘦子一开门差点就被这里面的气味所熏倒，但瘦子灵活啊，转眼便稳住了身子，一边走向窗户一边皱了皱眉说道：“大队长，你还是休息一会吧，上面这两天就有人过来，你这样子……”

孙浩峰挥了挥手打断周全的话，接口问道：“案子进展的怎么样了，查到这人的资料没？”

拉开厚重的窗帘，打开窗户，夏日清晨特有的清爽气息灌进了房子，周全深深的吸了一口，转身走向大队长的办公桌，将手中的档案袋放在桌面上，轻摇着头说道：“县局档案库里没有这个人！”

看着孙浩峰紧皱着的眉头，周全又补充道：“这人被带回来后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带着他的相片又跑了一趟柳村，倒有点收获。”

“喔？”孙浩峰顿时来了精神，挺起窝在椅子上的身体，伸手理了理头发，随即从一堆烟盒里找出两根烟，一根叼到了嘴上，一根丢给周全，麻利的点燃，深吸了一口，孙浩峰劲头上来不少，有点急切的问道：“详不详细！”

周全随手将烟放到了桌上，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村民都认识这人，叫许成功，是个孤儿，七岁的时候父母双双病故，家里还有一个奶奶，是他奶奶将他抚养大。”

“村里人看他可怜，时常周济，村长也向镇里反映了情况，信宁镇中学便免费让他上完了初中。许成功初中毕业后在镇上的一家餐馆洗过两年的盘子，那个餐馆五年前就关门了，现在改成了一家小超市，那个店老板是王庄的人，现在在上海那边做服装生意，暂时还没联系上。村长介绍说许成功前些年去当兵了，前几天刚刚回家过一趟，回来没几天，家里房子就着了火，他奶奶腿脚不便，被火烧死在屋子里。”

孙浩峰直起了身子，脱口说道：“果然是个军人！”

随即又喃喃说道：“是军人这就合理了，身上有格斗军刀、有钢刺、开枪杀人直接就是击中眉心一枪毙命，也只有军人才合理了！但普通的部队有这种改装过的虎牙D-80吗？这种钢刺更是少之又少，还会配制炸药，近身格斗连刘远顺都不是他的对手……”

说到这里，孙浩峰不由瞪大了眼睛，提高音量有些惊讶说道：“特种兵？”

周全的眉头也已紧皱在了一起，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昨晚我连夜找人武部的同志查实了一下，档案确实有记载，9年前的那批入伍名单中有他的名字，但我们所掌握的情况也到此为止，后面便什么也查不到了。”

或许是抽的太急促，孙浩峰手上的香烟在周全说完话的时候已经烧到了烟蒂，但他根本没有查察到，又放到嘴里狠吸了一口，随即疑惑的问道：“联系上他服役的部队没有？”

“联系过了，许成功所服役的部队在连江，735步兵旅，我直接联系的司令部值班室，后来电话转到了军务科，军务科值班的陈参谋连夜与保密室的管理员查了一下资料，但上面有记载，义务兵服役期结束后，许成功便被抽调到了其他单位，具体是哪个单位，他们那边也查不到！”

孙浩峰不由呆呆的看着周全，现役军人犯罪的事很少发生，但他们也处理过，一般手续便是将情况报告和犯罪嫌犯人一同交由部队的人带回，由军事法庭来处理，但眼下根本查不到许成功的任何资料，根本不知道他在哪个单位服役，这该怎么办？

许成功为什么要杀人？从目前掌握的情况可以判断出，这是一起仇杀案！在将最后一个小光头移送至看守所之前，他已经交待了他们一伙人的犯罪事实，为了报复在汽车上制止他们扒窃的那个人，四个人一起烧毁了他家的房子，但他们根本不知道里面还有人。

孙浩峰的心蓦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在得知许成功幼年往事之后，他不自觉的发现，他尽然有些同情这个杀了四个人、打伤了十几名刑警队员的杀人犯，但同情归同情，犯罪的事实已经存在，即便是不去追究袭警这条罪名，一口气杀了四个人，这已无法改变他的命运。

孙浩峰站了起来，紧皱的眉头已经打开，但脸色却更加的难看，他用力将手上又一个烧的发臭的烟蒂摁进烟缸，随即长叹一声说道：“走吧，一起去看看他！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应该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如果他还在部队服役的话，还是尽快将这事交给部队来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