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等着回家

第十五章 等着回家

俞伟拿着“转业申请报告”走进大队长办公室的时候，很显然没有想到里面的古怪场景，饶是他见惯了风浪，这个时候也不由愣了一愣，一个大校一个少将正对着眼的僵持着，就像是两只伸长了脖子的斗鸡，随时都有近身相搏的可能。

大校自然是林大，少将也是熟人，副司令员唐远知，军区分管特殊类部队的首长。

于是，俞伟稳住脚步，朝着少将敬了一礼，挺直的身躯上，重新佩戴起来的上校军衔，显得格外的醒目。

少将转过身，放弃了与林杰的对视，饶有兴致的看了俞伟一眼，抬手还了一礼，目前落在了俞伟的手上，微笑说道：“是大队的机密事务吗？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俞伟中气十足的答道：“首长，我只是来向大队长提交一下转业申请，是个人事务。”

然后唐副司令的脸色变得格外的难看，他看了一眼林杰，看到了那老小子哪里的戏谑神色，转身面对着俞伟直接问道：“你也要转业？就是因为这次许成功的事情？”

俞伟身躯挺直，平静说道：“首长，是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过平淡一点的日子！”

“以前就没有厌倦？就不想平淡？不要找这种华丽的借口，你们大队长说他不想留在继续祸害这帮兄弟，刚刚已经跟我提出要转业，现在你也提出了转业这个问题，那就说给我听听你的真实想法！”少将说完这话，转身朝墙上的地图看去，似乎想用祖国辽阔的山河来开阔自己的胸襟，抹平一丝初起的愤怒。

俞伟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去了的林杰，没有得到任何的暗示，于是便直言说道：“很久以前就厌倦了，伏击、凿穿、突袭……，各种各样的战术，最终的目的就是杀人，杀的人太多，身边倒下去的人也多，看的麻木了，就不想再看了。”

“先前一直在坚持，就是因为还想要照料他们几个一下，想用自己的努力将他们从战场上带回来，想要他们继续活下去，现在我才发现，我太无知了，我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多当了两年兵，多穿了几天军装。这个世界，想要活下去，最主要的还是自己，我的想法太幼稚了。”

少将看着地图，语调坚硬的说道：“确实幼稚，死人？哪个部队不出现伤亡，打仗就会有死人，没有这些战士的牺牲，没有他们的付出，国家哪来的长治久安？不将那些刀头舔血的雇佣兵打痛，打散！就会有更多的亡命徒涌入境内，就有更多人死去，军人的付出和奉献，难道还需要我给你这个上校重新上这一课？”

“首长，我们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但我们付出的结果，难道就是让那些受我们保护的人，结束我们在这个时候上最后的亲人？最后的寄托？难道我们拼了性命保护的不是自己的母亲，反倒是那些想要我们性命的人？这个付出的代价未免太过份了！”

躺在椅子上的林杰，从口袋里摸出了烟来，叼在嘴上嘲讽道：“俞伟，你在那瞎扯乎啥玩意，那都是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他们享受宪法的保护，出了事，我们得找警察大哥，得去法院打官司，在这瞎闹腾个啥？”

少将转过身来狠狠瞪了林杰一眼，然后看向俞伟，看着这个时刻挺的像标枪一般笔直的年轻上校缓缓说道：“14亿人口，56个民族，我们不能因为个别违法乱纪之人就否定了全部，你们的身份特殊，是举国之力培养出来的精英，正因为如此，更要严守法纪，更要作好表率，现在你们的情绪都比较激动，转业的事情，我暂时驳回，等冷静一段日子，想想清楚再做考虑。”

随即少将径自离去，再也不理会办公室中的两人，也不再去反驳他们的一个个问题。

副司令员走了，林杰终于点燃了嘴里的那根烟，随着烟圈的腾起，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像少将一样落到了地图上，慢悠悠的说道：“你这是何苦，该整的，你都替那几个小子整好了，干啥最后连自己连搭拉进去，再熬几年，我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俞伟的嘴角浮现出笑意，看着那个懒散的大队长笑道：“你不也是？到手的少将都不要了，我这又算什么？”

然后两人同时苦笑，几年前他们已经发现，两个人其实都是一类人，几年下来，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

大队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军法处的人撤走而变得宽松起来，许成功的事情，就像是一道枷锁，紧紧的锁在了大队营地的上空，锁住了往常的欢笑。

盘算着转业的林杰懒的再去关心训练的事，干脆给下面放假休整，而三中队长俞伟，更是在计划着离开后的行程安排，谅山、蒙古相隔很远，几个伤残留队的战友也是各处一方，只有规划好行程，才能用最少的时间达到最大的目的，这种安排，一直就是俞伟的长项。

黄猛和林雨也渐渐的回复了生气，也许班长的归来，让他们找到了主心骨，让他们再次有了奋斗的目标，但少了一个兄弟之后，他们还是感觉到了异样的冷清，几个人的话都变得格外的少，只是各自忙着事情。

黄猛在给哥哥打了一个电话后就把手机砸了，他上交了转业的申请，准备成为他们家中第一个中途离开军队的人，他并没有什么后悔，经历的死亡多了，看事情也看的淡了，从小到大的生活都让家里的老头子给安排了，做为一个“死”过几次的人，他想自己安排一下余下的生活，不想再被两个老头子摆弄。

林雨依旧沉默着，做回了以前的影子，永远的不引人注意，永远的将自己隐藏在角落之中，这让黄猛很担心他转业以后去哪混口饭吃。

这种情绪似乎影响到了整个大队，一时间各个中队的日常训练都显得有气无力，大队长要转业、四个中队中最有希望坐上大队长位置的俞伟也要转业、大队最强的单兵突击手、最冷静的狙击手都要转业，大队的旗帜，三中队的第十区队要散了，这总是让人有点迷茫。

军区政治部的干事们开始轮流来上教育课，甚至唐副司令也亲自站到了讲台上，然而当林杰、俞伟、黄猛、林雨几个人依旧固执诉将转业申请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一向冷静的少将难得的发了一次火，在林杰的办公室内痛骂了他们将近一个下午，最后更是以“国家培养出来这几个不知轻重的东西，实在丢尽了飞龙的脸，实在是枉费了军区首长的厚爱。”这句失望至极、痛心至极的话语结束了长篇的训斥，结束了这种强硬的挽留，希望他们能够幡然醒悟。

甚至在晚上的时候，军区的首长亲自来电询问林杰的情况，询问大队的情况。

然而铁了心的众人，没有丝毫的动摇，只是想着离开这个曾经生活过、学习过、战斗过的地方，或许是许成功的蓦然离开，击碎了他们心中的念想，坚定了他们的去意。

唐副司令不再来大队，不再来劝留这些一个个脾气像驴一样倔强的家伙，只是留下一句冰冷的话，“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便给你们想要的答案。”

一个月的时间当然可以等，而更主要的，便是他们也有点舍不得这个显得偏远的基地，说没有一点留恋，那是假话，呆了五六年，痛过、哭过、笑过，在这里留下过太多的回忆，留下过太多的汗水，也留下远去兄弟的熟悉背影，似乎离开了这里，便会失去他们的踪迹，再也找不到那种熟悉的感觉。

于是他们在有限的时间里，开始去无尽的怀念以前的生活，地下二层的靶场成了最佳的去处。

打空的子弹壳，不断的从枪膛里飞去，飘逸的摔落在地上，发出叮当不绝的悦耳轻响声，03式突击步枪长长的枪管不断将一发发5.8MM的子弹送出，拉长的瞄准基线，保证了射击的精度，实际上对于黄猛他们来说，这些设置其实都没有什么大用处，一个被整箱整箱子弹喂出来的射手，开枪的时候根本不会去瞄的那么仔细，射击，完全凭借的就是一种感觉，只是不知道，在往后的日子里，这些陪伴着他们度过一个又一个危险的伙伴，还能不能再出现在他们的身侧，为此他们格外珍惜着眼前的机会，不断将200米外的一个个移动靶打的粉身碎骨。

轻脆的机枪轻响声中，一个略显沉闷的声音响起，这是KBU88式阻击步枪的声音，黝黑的枪身几乎与林雨融入一体，随着一身枪响，800米外的一个胸靶直接变成了粉碎。一旁的黄猛不由骂了一声“变态”，打靶子玩而已，有必要把一发普通的5.88机枪弹弄成海牙公约禁止使用的“达姆弹”吗？

班长俞伟在一旁笑了笑，没有理会他们两个，伸手从一把把枪身上拂过，脸上带着一股满足的笑意，每一把枪他都用过，都打过成千上万的子弹，造就出他这个“全能机器”，所以到了现在，他反倒不知道用什么枪好，等黄猛都打光了好几个弹匣的子弹了，他依旧在轻拂着这些枪械。

但他一点都不着急，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一段时间，在林杰那个快要走的大队长支援下，他们可以过足枪弹瘾，可以玩个痛快。

这时，通道口有人喊了一声，“俞中队，林大找你！”

俞伟有些不解，都快走的人了，还有啥事？难道是转业的报告有批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