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恐怖的神炮传说

洪家乡用太平天国大炮打败民团的事很快传遍周围几个乡，让邻村的工农武装都非常羡慕。

苏维埃乡公所内，各村赤卫队长正聚集开会。一个魁梧的黑大个子站起来：“老邵，听说你们搞到一门太平天国洋炮，威力倍大。太就不够意思了吧，好东西只留给自己用。”

众人纷纷开腔附和。

“哈哈，大家不要起哄，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不就是要我借炮支援你们吗？好说，大家都是姓的一个姓——苏维埃，在一口锅里吃饭，爱的是同一种菜——辣子。我邵延虎今天在这里撂下一句话，哪个村要借大炮，开口说一声。”邵延虎爽气的承诺，

“哈，这才是你邵延虎说一不二的本色。”黑大个子笑容满面，

“欸，先别给我戴高帽。我有个条件，丑话说在前，借炮可以，但人和炮要完整无缺给我送回来。谁要是让我的洪伢子光荣了，我可和他没完。”邵延虎攥起拳头故作吓唬人的姿势。

大家起哄：“老邵，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木匠铺前的空地，大白天，烈日高照，身上的汗衫都是汗渍的洪保均正摆弄着木制轮毂，然后和三个赤卫队员青筋毕露地使劲把土炮架上两个大木轮当中的横杠。土炮炮身两边的炮耳正好卡住木杆，还可以调整射角。洪保均乐滋滋的左看右看，试着推动一下，装上轮子的土炮像模像样，机动方便多了。洪保均赶过一头牛，将套在牛头的绳索与土炮的轮子相连，翻身骑上牛，拍着牛臀部，公牛拉着炮走动起来，两个赤卫队员笑嘻嘻地跟着。

洪堡均现在俨然已成了神威大炮的主炮手，他整天不仅把原先生满绿锈的炮身擦得锃亮，还在他铁匠父亲的参与研究下，制造了成批的炮弹。这些圆炮弹是用铁匠铺子的铸造砂模，浇上铁水先造出壳，然后用硫磺、火药和硝化处理的棉花混合成炮药灌进去。威力不亚于现代火炮。

野地里，洪保均和赤卫队员装填炮弹，洪点燃火索，装上轮子的土炮发射炮弹同时猛地哆嗦一下，洪和赤卫队员看着炮弹径直飞向远处自制的木靶，虽然没有打中，但也在离靶子十几米处爆炸。土造炮弹的碎片把靶子击出许多洞眼。

挂着苏维埃村政权牌子的赤卫队队部，队长邵延虎正在看一张字条，旁边站着两个外乡来的赤卫队员，邵延虎看完纸条后，爽快地喊正在门外使劲擦拭太平天国大炮的洪保均，“洪伢子”

“到，队长有啥事？”洪保均麻利地站着门槛上。

“又有你的任务了，广平乡来借我们的大炮攻白军，你和他们一起去吧”

硝烟弥漫，洪保均的太平天国大炮口冒着青烟，对面地主武装的白色小高层碉堡出现一个大窟窿。赤卫队员举着红旗和刀枪呐喊冲锋。

洪保均每次开炮前仍然保持他爷爷传下来的开炮仪式，总是在装完炮弹后，半跪着举着胸前的银质十字架，念念有词。然后一炮就命中目标。邻村的赤卫队员有的人好奇的问他，“洪家兄弟，你每次**前都举着十字架在念叨什么？这是干什么用的？”

洪保均神秘地一笑，闪烁其词地“这是我**的秘诀，举十字架是瞄准。” 洪保均祖父曾告诫自己子女，任何时候不要和外人透露自己是太平天国起义军石达开的部下的后裔。开炮仪式既然是作为当时起义军发炮前的一种特殊仪式流传下来，也要避免和他人有过多来龙去脉的交代，免得言多必失，洪保均一直牢记住这句古训。

但洪保均的语焉不详，反而使他和他的那土门炮更加神秘。乡下农民一传十，十传百，三人成虎，使太平天国大炮变成带有浓郁的神话般的传奇色彩。乡里人传出什么每次当太平天国神威大炮架好时，就会有一道神光从天而降，朦胧一个太平天国神将站在炮旁发炮，一炮打过去民团的人全部化成灰烬。只有武器还是完好的等着赤卫队来拣。

在上个世纪20年代的偏僻湖南的乡村，尽管是一门落伍的进口滑膛炮，但威力不容小视，特别对付非正规国民党军的武装，几炮轰过去，民团就屁滚尿流了。后来，在当地的地主武装中也流传洪家村有门从曾国藩清军留下来的神炮，被天平天国起义军咒上了邪术。以至于赤卫队一旦包围了小股白军，只要大喊一声，“再不投降就开炮了！”敌人就乖乖缴枪。洪家村的神炮在湖南省衡阳一带各乡已有了相当的名气。

被洪家村赤卫队释放的民团俘虏瘦皮猴是从皖北到湖南当兵的，因为家里总发水灾，生活艰辛。他回家不久又来到湖南加入国民党军队还当了个班长。

这天，瘦皮猴正闲着无事，和班里当兵的正喝着小酒吹牛，突然城墙号令急催，他们上到城墙一看，红军集合了几个赤卫队的力量来攻打衡山县城，瘦皮猴举起枪有气无力地应付射击。

洪保均也参加了这次攻打县城战斗，但他和他的炮作为后备队还一直等着指挥部的命令。国民党军对县城的防守很顽强，红军攻了几个小时都没炸开城门攻进去，赤卫队长想起神威大炮，就带着红军占营长到洪保均这里，看看那门太平天国土炮再做些商量。

红军占营长：“县城前面地势开阔，远了，敌人的重机枪从四个城角八面扫射，近了，敌人就从城墙上往下丢手榴弹。我们派出爆破战士几次都受阻牺牲了。这门土炮虽有一定威力，但恐怕射程不够，不拖到离城门100米的位置，难以轰掉城门。但实际上我们的人靠不了那么近的距离。这也是我一直没有动用炮的原因。”

赤卫队长坚定说，“革命就不怕流血牺牲，我带几个队员拼死也把炮拉到发射位置”

占营长摇摇头“盲干是不行的，我们不鼓励无谓的牺牲”

洪保均试探地说“能不能找到什么钢板即挡住敌人的机枪子弹，又不妨碍拉大炮”

赤卫队长一拍大腿，“有主意了，去找十几条棉被，用水浸透，子弹就打不穿，把牛车的轮子卸下来，炮管子直接架在横轴上，再找个大号谷斗，人躲在下面，把棉被全盖在上面，这样推炮的人就不会受伤了”

占营长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就这么干。”

洪保均带着人立刻去找来棉被和谷斗，把大炮捂得严严实实，像个重感冒的病人脸上带了个大口罩。他们把谷斗凿出两个拳头大小的眼口做观察用，整个炮车看上去像一堆可以移动的棉被车（如果在21世纪，可能有人会考证这是最早发明的自行火炮）。占营长不放心，宁可浪费红军非常宝贵的子弹，还是端起机枪对准炮车打了半梭子，见子弹丝毫打不穿车里面，才命令三个矫健的红军士兵和洪保均躲在盖着棉被的谷斗下一起推着大炮向城门前进。

国民党军在城墙上看到红军停止进攻，推来这个外表奇怪的棉被车，诧异地也停止射击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过了不久，看到棉被车越推越近，国民党团长开始感到恐慌，下令重机枪手猛烈开火，子弹疯狂地像雨点一样打在车上，但是被水浸湿的棉被像是有高超内功的武术高手把子弹的冲击力全化解了。炮车终于推到了预定地点。占营长和赤卫队长都手心攥了一把汗。

洪保均为了保证炸开城门，在出发前装了双倍用作击发引信的火药，选了个特制份量十足的葫芦形炮弹，他抱着必死的决心，难怕炮筒炸开裂也要装足火药轰破城门。

洪保均猫在土造炮车的谷斗里瞄准城门，最后检查一遍导火索，又开始了他的开炮仪式。红军战士觉得奇怪，催他快点火，但他我行我素，仍然按部就班念完那一句词“勿怨我，上帝将超度你辈去天国，”这才点火。

大炮发出雷鸣电闪的巨吼，葫芦型炮弹嗖的一声直射城门，把半边城门炸得四分五裂。国民党守军一阵慌乱，敌团长忙中出乱，竟然指挥把城墙上所有重机枪都撤到城门来防守。洪保均和红军战士把炮车又倒拖回红军阵地，占营长高兴地不得了，感叹一声“如果是门现代大炮就好了，再接再厉，对大门的敌人重机枪阵地再打几炮，这城就攻下来了”

洪保均一挺胸膛，“我们装上炮弹再推上去打一次。”

赤卫队长皱皱眉“敌人已经知道这是大炮，这次恐怕没这么容易接近。”

洪保均：“这次远点也没关系，只要炮弹落进敌人机枪阵地，敌人肯定慌神，我们其他的进攻队伍就可以乘机冲锋。”

占营长发出爽朗的笑声“邵队长，想不到你这个小小年纪的赤卫队员部下，还是个打仗的人才。我看就这么打，我集中所有火力压制国民党的重机枪火力点，再派两个排带上花机关（当时年代对早期的百人式冲锋枪的俗称）和轻机枪配合大炮进攻，这次无论如何要杀进城里去。”

瘦皮猴在城墙上胆战心惊，他悄悄绘声绘色和几个士兵说，这是他曾经亲眼见过的红军新式大炮，一炮打中，周围十米的脑袋全削掉了。加上早有其他士兵听说过有门神威大炮的传说，国民党守军军心动摇得厉害。看见红军又把炮车推上来，不少国民党军士兵学瘦皮猴的榜样下开始自行撤下城墙找老百姓便装，准备溜号。国民党团长还不知情正在城门口布置当兵的垒重机枪阵地的沙袋，洪保均又点火发炮，虽然这次发炮的距离较远，但进口洋炮的威力和准确性能再次体现，炮弹穿过城门上方击中城墙裙楼上角，一大块城砖和柱子倒落下来，把敌人机枪射手的脚给压断了。红军发出震撼敌军士气的冲锋呐喊，集中火力一鼓作气强攻进城里。扫清了残敌，洪保均接过红军战士的红旗在城墙上兴奋地不停挥舞。

占营长提着二十响匣子枪上了城头，笑着对洪保均说：“小鬼，你立了大功了。”

还满脸稚气的洪保均口无遮拦地回答“不是我的功劳，是神威大炮显灵。”

在处理成队的国民党俘虏时，红军教导员对他们说，“凡是愿意参加红军的站到左边来，要回家的到右边去领一块大洋路费”

瘦皮猴混在回家的队伍里排队领钱，赤卫队长和洪保均斗看着都觉得这个国民党士兵的面孔熟悉，似曾相识，但俘虏太多，他们除了帮助红军政工干部处理外，对瘦皮猴没有多想，给了他一块大洋，让他走了。瘦皮猴出了城，一脸诡笑，自诩命大，对破庙里的菩萨嗑了两个头，顺山道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