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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书生意气

小说:雄晋 作者:陈焕然 更新时间:2010/12/14 11:58:46

景延广坐在大帐之中,帐外一棵大槐树已经吐出绿芽,春意盎然,但他心中却如冰冻三尺,石重贵得到贝州军粮的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澶州全城,很可能还飞遍了黄河南北,张彦泽,李守贞这些老滑头在粮食的诱惑之下全部倒向了石重贵,现在景军不但在肘腋之间与虎同眠,而且北上走投无门,南下退路断绝,七万军士随着粮食一天天减少,已经是人心不稳,潜流涌动了。他有点后悔为什么在趁契丹人刚退兵时慑于石重贵的神威没敢动手,那时的石军是最虚弱的,全力一击,至少也有六成把握。现在不成了,贸然发动,至少一半军士不再愿意随自已作乱,几个曾是高行周老部下的指挥使暗地里收受了粮食,已经聚合在一起隐隐自立门户,就等着景军发难好倒戈邀功了。

虽然景清三番五次地劝他发动,但想想自已身居高位,想想在开封的亿万家财,万顷良田,一旦发动,高行周,符彦卿,张彦泽,李守贞都是沙场老将,打仗都打成精了,自已未必能占到便宜,就算侥幸赢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剩余的两三万残兵哪里顶得住早就在坐山观虎斗的各路诸候趁火打劫?如今正是进退维谷,胜了,各路诸候就一拥而上将自已吃得干干净净,满门灭绝;败了,石重贵也决不会放过自已这个作乱的元凶,满门抄斩。偏偏这皇帝还是自已踢开太子另外拥立的,杀了他,天下还有谁愿意跟随自已?景延广想得头都要裂开了。

帐外突地一人闯了进来,叫道:“父亲!父亲!”

景延广正自头痛欲裂,见景清进来,不由大怒,喝道:“不是说叫你们让老子静一静吗?!不大呼小叫的你们他娘的会死啊?!”

景清见父亲神色凶猛,不由打个冷战,连忙跪下行以军礼,道:“父亲,桑相从开封来了!”

景延广不耐烦道:“开封还来人干嘛?一个范质已经够烦了,咱们这里粮食还不够自已吃呢!他来什么人。。。。。。。嗯,你说谁来了?!”

景清压低声音道:“桑相来了!”

景延广身上一激灵,跳起来喝道:“桑维翰来了?!带了多少人?你可点了兵去抵挡?!”

景清看了看父亲,一脸的尴尬,道:“桑相只带了一个脚夫,扛了一担行李,就在南寨门外请见!“

景延广一双眼睁得有铜铃大,嗯?!就两个人?这马脸书生搞的什么鬼?

澶州南寨门外,桑维翰轻袍绶带,正抬头看着一株正在抽嫩芽的槐树,若有所思。听得寨内脚步急乱,甲片兵器相碰作响,转过头来,只见身为大晋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遥领天平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北征御营使景延广景航川在数百名甲士的簇拥之下急急走了过来,不由面上浮现出一丝轻蔑的微笑,这人果然只是个武夫,才具不过中庸,先帝让他领侍卫亲军,实在是个失策,对他自已,也并不是什么福份啊。整了整衣冠,桑维翰笑得风轻云淡,迎了上去,随意地拱一拱手,像跟老朋友打招呼一般道:“景将军,两月不见,可越发威风凛凛了!”

景延广将桑维翰迎进大帐,憋了一肚子气,这马脸书生,给他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刚刚见完礼,就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景延广一行愣了一愣,居然赶紧跟上,桑维翰一点客气没有,大模大样地走在正中,自已倒像是个跟班的。

桑维翰眼珠一转,扫了大帐一周,道:“还有点气派!”又道:“景将军啊,本相的脚夫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喝水,麻烦你代为招呼了!”景延广脸色铁青,道:“桑相有命,航川自当从命!”一挥手,景清叫一名军士将那脚夫领了下去,另一名军士搬了一个锦墩,放在帅案一侧,景延广正要说两句场面话,一抬头发现桑维翰竟然坐在了帅位之上,左手踞案,右手一招,指着锦墩道:“景将军请坐!”

景延广脸色登时由青变红,景清眼一瞪,正要发作,桑维翰咳嗽一声继道:“不知大营粮食还能吃几天?”景延广心中格登一跳,伸手止住景清,摇摇头,使个眼色,景清愤愤不平地瞪了桑维翰一眼,不甘地退下了。

景延广踱到锦墩前,慢慢坐下,道:“不瞒桑相,咱们侍卫亲军的粮食,只够吃半月啦!”

“哦?!消耗得这么快?!本相记得正月出兵时曾给景将军备了整三个月的军粮,现在是三月中旬,才刚刚过了两个月,应该至少还有一个月的粮秣,再加上。。。。。。。景将军自已筹措的,应该勉强还能撑两个月罢?”

景延广不过随口说个大话,不料桑维翰竟然认认真真地给他算起了数,连忙他在进军途中扰民抢民的烂事也一样的门儿清,说出来的存粮数也是大致不错,不由大为窟迫,争辩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咱们侍卫亲军连番大战,往来行军,粮食总有损耗,哪能一分一毫全部算尽的?!”

桑维翰面对景延广的强词夺理,居然也点点头,道:“景将军说的是,这倒是本相的疏忽了。现契丹大军已退,我军十余万人长驻在外,天天空耗粮食,总归不是办法,景将军是不是也该考虑班师回朝了?毕竟数年水旱蝗灾,我朝元气大伤,总要节省粮食,爱惜民力才是!”

班师回朝?!老子倒是想,但你也得去问问石重贵愿不愿意?景延广极力抑制住胸中的怒气,道:“桑相说得是,末将原也有这想法,只是粮秣实在紧张,不知桑相可否帮忙转寰,代末将向皇帝借五万石粮食应急?“

刚刚还说粮食能用至少月,现在又要借五万石粮食,班师回开封到底要走几天路,吃几天粮食?摆明了就是跟桑维翰打烂仗。

桑维翰似乎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语病,居然又点点头道:“说得也是,这班师的路,可不是太近,是要多备点粮食了,西京那边,原是繁华之地,历经战乱,如今也凋敝了。“

景延广大吃一惊,跳将起来道:“桑相,你。。。。。。你说甚么?西京?!“

桑维翰抚须微笑道:“本相离京之前,曾给景将军算了一卦,将军是上天白虎转世,而齐王陛下却是赤龙托生,这龙虎相遇,本是木金相克,正应慢慢调和,以达阴阳相济之效,但龙虎却都是强项之人,猛冲猛撞,必生血光,不过。。。。。。今年东方木大旺,赤龙其势绝不可当,景将军这流年。。。。。。嘿嘿,可不大吉利啊,不白虎属金,金在西方,西方对于景将军而言却是大吉,不如暂先分离龙虎,西行以趋利避祸!“

景延广“呛“地抽出腰刀,目露凶光,叫道:”甚么大凶,老子才不相信!老子手握数万雄兵,绝不会束手就擒,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二十年后,还是一条汉子!“帐外一阵兵刃相击,景清带数十名甲士执刃涌入。

桑维翰对雪亮的兵刃视而不见,反而抬起头望向帐顶,悠悠道:“前有狼,后有虎,肘腋一条龙,这仗怎么打呢?就算是刘知远在这里,恐怕也打不下来罢?然则刘知远不能不打,景将军却可打可不打,因为拥立之功犹在眼前呢!可是真要动了手,先拥君,后弑君,这名份就有点麻烦了,该是甚么名份呢?”

“都给我退下!”景延广对景清暴喝道,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将腰刀入鞘,重重地坐在锦墩上,不住地喘着粗气,这马脸书生话里有话,“拥立之功”四字已经点出来了,擅杀拥立功臣,将使全体将士以及藩镇寒心猜忌,只占中原一隅之地的石重贵但想坐稳皇位,这件事便万万不能做,或许,事情真的便有转机?

桑维翰见他如此外强中干,不由暗暗好笑,自顾自道:“哎呀,这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不热,竟然有些口渴了!”

景延广忙朝帐外喝道:“还有没死的人吗?!给桑相上一碗茶!”

桑维翰伸手拈起碗盖,吹一吹浮在水面的茶沫,喝了一口,眉头一皱,这茶叶本是上好的龙井,不过丘八的手艺实在粗陋,实在是糟蹋了好材料。

“本相窃以为,景将军如今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打,一条是和。“桑维翰放下茶碗,慢条斯理道。

景延广哼一声道:“打是怎样?和是怎样?“

“若是要打,景将军可将桑某人头取去,以为祭旗,一可振奋军心,二可全桑某大义,抄起家伙可也!“

“不敢!桑相说笑了,都说桑相足智多谋,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可比战国之管仲,三分之孔明,这和。。。。。。。有可能吗?“

桑维翰心中大喜,不出自已所料,景延广原也不是那种敢想敢做的枭雄人物,先被自已吓得心乱如麻,然后听得事情有转寰余地,立时就露了怯,急吼吼地大拍马屁要计个全身而退的法子了。

桑维翰面上掠过一丝得意,道:“这和么,说难不难,说易却也不易,不知景将军可愿听本相一言?”

景延广不自觉地向前倾身,道:“桑相但说无妨,末将洗耳恭听!”言语之间,已是大为客气,算得上是和风细雨了。

中军大帐中,帅案后的石重贵脸色阴睛不定,高行周,符彦卿,皇甫遇,潘环,王周,李怀忠,折从远,药元福等一班将佐分列左右,大晋枢密使兼侍中桑维翰神态自若,口如悬河,侃侃而谈:

“臣已与景将军商定腹案,以丢失粮秣之罪,将他出为西京留守,其子景清为副留守,另予以一万五千精兵,军粮五万石,随同屯戍,陛下许景将军免死金牌,二十年之内,不必奉召入朝,开封府邸内家财,给予发还。。。。。。景将军职权与节帅相同,可自任佐官,自理地方财税,但要向朝廷缴纳岁入,不得延误。陛下觉得可好?”

石重贵喝了一口毫无味道的茶水,借着茶碗的掩盖,偷眼打量众将神色,果然不出所料,老将们早就被桑维翰的迷汤灌得晕晕乎乎的,个个红光满面,已经忍不住互相微笑对视打眼色了,帐中气氛已大为轻松,似乎战云已经消散,和平鸽又叼着榄枝在澶州上空飞翔,伟大的和平主义者桑维翰给大家带来了和平和阳光,不会有战争,当然也不会再流血。

承受着众老将们热切期待的目光,石重贵看一看符彦卿,后者神色沉静,微微地点一点头,看样子这和平协议倒也可以接受,但样子总要做一做罢?咳嗽一声,石重贵道:“高将军,你以为桑相此议如何?”

桑维翰能穿过景延广的军营过来,这说明他提出的条件其实就是景延广的条件,说老实话,和侍卫亲军内讧血拼的恶果相比,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对皇帝而言,终于还是让景延广获罪外放,至少名义上是这样;对景延广而言,西京留守的品级和现在相比也并不低,名义上还是“同平章事”;对大晋国防而言,西京洛阳不是边境,景延广没有投向契丹或蜀国的机会,再者西京历经黄巢,朱温的破坏扫荡,人口已远非盛唐时可比,离开封城也有好几百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景延广在当地征兵威胁开封的可能性实在不大,最多做个土皇帝,只要在开封与洛阳之间的郑州置重兵防备便可,至于二十年后怎么样,谁想费那个脑筋?

早就想通了的高行周出列道:“回禀皇上,臣以为桑相之议实在是神来之笔,令吾辈五体投地!侍卫亲军之是如果开战,那将是血流成河,祸连苍生,动摇我朝根基,元气大伤,非数十年不可恢复,亲者恨仇者快之余,若契丹奴再入中原,我大晋残余兵将势无法御敌于国门之外!伏乞皇上开恩,准桑相之议,早日罢兵,与将士安养,与人民生息,方是上策!”

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石重贵当然也懂得其中的厉害,虽然还留了一根刺在心腹,但总比断手断脚要好,当下开金口,动玉音道:“如此,准桑相所奏,但景将军所罪非小,不可过于优容,以骄众藩之心,屯戍军士,减为一万,全部为须为步卒,军粮五万石照给,开封府家财,掠自契丹,国家因此受难,理当全部藉没!再令他当众盟誓,永远对我大晋忠心不二,朕将亲赐免死金牌,以安其心!”

桑维翰听了,长长地松一口气,皇帝实际已经答应了景延广的绝大部分要求,最最重要的兵和粮都愿意给了,只不过求个面子找个台阶下,一心求和的景延广不会蠢到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和皇帝抬杠,反正到了洛阳他就是土皇帝,想征兵括钱还不容易?

两天之后,五万石军粮调齐在澶州西门之外,景延广与景清率一万精兵集结于西寨,领受粮草并装模作样地向在西门城头的石重贵谢罪,燃起香炉当众指天发誓景家世世代代都效忠朝廷,如违此誓,人神共愤;城头上石重贵扯着脸皮装出喜动天颜的样子,大力赞颂景将军在伟大的抵抗契丹战争中的杰出贡献,回顾了往日的战斗友谊,强调拥立之功是不会被忘记的,特别为景家父子颁发了两面重达一斤的免死金牌,由枢密使桑维翰奉出,景延广又请以桑维翰为监军,随同一齐到西京,以协助严肃军纪,避免扰民-----这也是景延广新增要求,部下绝大部分都是步兵,石重贵翻脸用骑兵来追怎么办?只好请桑相爷同行,再加买一份保险了,桑维翰倒也是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拍拍胸脯就答应了。

待景延广行军一天之后,侦骑证实景军确实遵命朝西京行进无误,石重贵升高行周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取代景延广,名义上为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与王周率两万军镇守澶州,自率主力十余万人浩浩荡荡地班师回朝,一场血腥内战由于桑维翰的从中翰旋,得以消弥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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