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上官雄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晚饭的开饭时间，这时，天空中又传来飞机的轰鸣时，他打开窗户看了看，空军编队和去的时候似乎没有多大变化，他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中国空军是旗开得胜，至于具体的战果，他想最迟明早的号外就会一目了然。与此同时，整个小城的人们都自发在大街小巷燃放起鞭炮来，因为他们都在为英勇的空军凯旋而归感到扬眉吐气。

他一转身，突然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来人带着黑色的礼帽，身穿青色的长衫，脚穿一双崭新的皮鞋，一副超大的墨光眼睛，几乎把整个脸都遮住了。他的这身打扮，在平时看上去就是一个大城市里跑买卖的掌柜，战时则让人觉得是逃难的有钱人。

“处……座，您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军统总部特勤处丁处长，只见他摘下墨镜放在桌子上：“干特工这行也有七、八年了吧，怎么连身后进来一个人都不知道？”

上官雄没有辩解，只是站在那里等着他的训斥。

丁处长一挥手：“坐吧。难怪在中统的时候大家都很喜欢你，和别人最大不同的是，你从来都不会给自己的错误找理由和借口。这天上大队飞机轰鸣，街上又到处放鞭炮，你当然听不见身后的动静。”

上官雄规规矩矩地在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等他向自己发布命令。

“你给总部关于钟云惠在日本的情况汇报，连戴老板都很重视，所以这个月把她调到江石州来，以便于你进一步观察。”

“用不着再……观察了，我……可以肯定她……是日本特务。”上官雄显得有点垂头丧气：“总……部派她到日本，原本是想……她能够成为我……我们的钉子，怎么就……就被日本人策反了呢？”

“什么策反呀？”丁处长摇了摇头：“接到你的情况汇报后，总部对她的身世进行了再次核实，她不是钟团长亲生的女儿，是钟团长在东北收养的孤儿，现在我们怀疑她本来就是日本人！”

上官雄瞪大眼睛看着他，心想，这玩笑可开大了。军统组织严密，其对成员的筛选程序甚至远远要严于中统，怎么会吸收一个日本人加入组织呢？原来钟团长是东北军的抗日英雄，后来殉国在华北战场上，作为抗日英雄的遗孤被军统吸纳为成员是理所当然的事，却不想她并非钟团长亲生。

“那……”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如果她是日本人的事一曝光，连戴老板都吃不了兜着走。因此，我们只得将计就计，就说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不过是为了充分利用她罢了。”

“怎……怎么利用？”

“你不是说松本也夫一直想策反你吗？”

“是…..的。”上官雄点头道：“他一直以……以一个慈父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既无……无微不至地关心我，又旁……旁敲侧击地攻击我们的政府，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我能够感觉到他……他就是一个特务，并…….且……”

丁处长挥了挥手，显然他看上官雄那副结结巴巴的样子有点累了：“如果你的判断正确的话，那么钟云惠一定和松本也夫是一条线上的，他没有在东京策反你，只能说明他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他担心如果在东京策反你会引起我们的怀疑，干脆就放长线钓大鱼。你看看，这是戴老板给你的亲笔信。”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给上官雄。上官雄接过信封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三个字：婚。影子！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即使在日本，钟云惠都经常给你某种暗示吗？我们觉得这是松本也夫的美人计，因此，戴老板决定来个釜底抽薪，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与钟云惠结婚，既然他们想要你，你就打进去，从今天开始，你的代号就是影子，直接接受戴老板和我的命令。”

上官雄再次瞪大眼睛，想说还没说出口时，丁处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武汉保卫战已经打响，打得赢那就是创造了奇迹，因此，我们只能按照打不赢的情况布置工作。日本梅机关的特务在我国可以说是无孔不入，但不管是中统还是军统，我们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打入敌人的心脏，所以说，如果你能成功打入梅机关，不仅能够挽回我们用人失察之责，同时还可以算得上是戴老板的神来之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上官雄知道这是戴老板亲自拟定的计划，是不容任何人讨价还价的。但他还是说服不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不再遭受倭寇的欺辱，他千百次地做好了随时牺牲自己的准备，但让自己去娶一个日本女特务做妻子，从感情上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他想，这只是军统的计划，自己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还必须立即找到党组织说明这个情况，但令他万分沮丧的是，自从一九三一年和张必克分手后，他已经有六七年与组织失去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