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节

吴起燕来到书店的时候，老朱已经到望江楼旅馆。

小涛见她进来，立即迎了上去，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山里与陈大娘一块照顾张必克，因为熟络了许多：“吴医生，您来啦？”

吴起燕点了点头：“老朱叔呢？”

“他出门办点急事去了。”

“哦，那我等会再来。”

这是组织纪律，当你要约见的人不在时，是不能在约见的地方久等的，那样的话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因此，吴起燕打算在外面转一圈，等会再来。

小涛可不知道里屋藏装曹成强、徐铁和翠霞三人，看到她刚进来就要走，有点于心不忍：“要不，您先到里屋坐会？”

吴起燕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是等会再来吧。”

成森是个十分小心而且谨慎的人，这一辈子一直算计着别人还从来没被别人算计过，当然，影子很个例外，为此他一直闷闷不乐。不过好在影子进出自己办公室的通道已经查明，原来他是通过已经废弃了的壁炉的烟囱钻进去的。军统办公楼原来是英租界里的老式建筑，英国人不太适应江南冬季潮湿的雨雪天气，因此经常生壁炉取暖，后来废弃了，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当然，这并不是他找到的，而是玩了个小计谋，他把门窗大门关闭之后，让赵传凯想办法从其它地方进入自己的办公室，结果他从壁炉的烟囱里爬进来了。

人之所以会产生恐惧，就是因为不明真相，而真相竟然如此简单，这就让成森觉得影子有点小儿科了。

因此，他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他到书店去见老朱纯属偶然，一是影子的神秘感被捅破后，他觉得轻松了许多，二是为了布置张发奎的指挥部，他一直在街上溜达着，漫不经意间，他就进了书店。而没过多久，老朱又急着约自己见面，他还真的没有想到。

他觉得，这应该是个意外的收获。

当然，他还不得不防一手，这个老朱在他眼里是又臭又硬，如果不是把他的宝贝女儿掌握在手里，除了一枪崩了他之外，还真拿他没辙。因此，成森让警卫队队长谢德林带着两个人在车里等着以防不测，自己闲庭信步地来到了望江楼旅馆的二零三号房间。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成森找他，直接去莲花路书店，他找成森，就在这个房间见面。

“哈哈，朱兄，”成森笑道：“这一天见两次面，我想应该是有什么石破惊天的消息吧？”

老朱点了点头：“山上来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叫徐铁，女的不清楚。”

“哦，”成森想了想：“这个徐铁也是游击队的骨干分子，我记得三年前他就是一中队的中队长，虽然只是个草莽匹夫，但在战场上也是个能一呼百应的好手。他主动来找你接头，大概是为了游击队寻找出路的吧？”

“是的，他带来了两个消息。”老朱轻轻呡了一口茶：“一是他们得到了国共合作的消息，正为草率地处置了张必克而懊悔不已。现在，他们急着向上组织，希望尽快下山接受整编。”

“你没有把张必克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们吧？”

“没有。”

“那就让他去死好了，反正他已经没有用了。”

老朱心里冷笑，大概在成森的心里，自己的后路也一定与张必克一样，看来自己这一手留对了：“不过，我不这么认为。虽然他们与我接上了头，但我们之间没有隶属关系，他们对于我的意见只会作参考而不是盲从。只要有张必克在我手里，一是他迟早会醒过来的，二是武汉八路军办事处早晚会派人来联络的。如果张必克真的死了，也许武汉方面或者新四军方面将会彻底放弃江石州，那么成站长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天罗地网，难道就只打算扑捉三十几个已经成瓮中之鳖的云山游击队吗？”

“有道理。不过，竟然游击队已经准备接受整编，那么还是不能让张必克与他们接触。他毕竟是**地高级干部，一旦取得游击队的信任，说不定还会生出其他什么意外来。”

“是的，我没有打算让他们见面，不过，张必克的伤势太重，我怕挨不了多久……”

“这样，你不是有个下线在仁爱医院吗？让她想办法把张必克弄到医院去治疗，我给你们开绿灯。当然，也不能招摇过市，今天晚上就弄来。”

“好的。至于游击队方面，我答应他们找市党部联系，三天后会他们话。”

成森点头道：“不错，不愧是老地下党了，做事有板有眼，真可谓是滴水不漏。三天后，你让他们在城东郊的那个废弃的砖瓦窑厂集中，以便于我们彻底清除。”

“没问题。”

“哦，还有第二个消息呢？”

“徐铁告诉我，几天前确实有日军的空降兵来到了云山，穿的都是国军的制服，这与我下线上次报告的情况基本相同。”

成森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他们是冲着张发奎将军来的。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

“不清楚，但他们武器装备精良。”

成森一想，明天万一张发奎出什么岔子，自己即使有十个脑袋都得搬家，靠城中现有的兵员恐怕很难对付在暗处的日本人，他必须要向上级求救。

“游击队的事就全权交给你了。”成森立即站起身来：“我的去对付日本人。”

“好的。”

送走成森后，老朱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已经成功地把成森的注意力引到了日本人的身上，接下来游击队的事就好办了。

成森急匆匆地往楼下跑，不小心与一个清洁工撞了个满怀，他一看对方是个老人，立即和蔼地笑道：“哎呀，老人家，没撞到您吧？”

对方立即低着脑袋连声道：“没事，没事，掌柜的您没事吧？”

成森笑道：“哈哈，我没事。”

他说着，就走了下去，耳旁传来那个老人的感叹：“哎，天上象掌柜这样的好人不多呀！”

成森会心地笑了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