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节

成森走出松本也夫的房间时，心情并不轻松，因为所谓的交易一般都是在实力对称的情况下才能公平进行，在这次交易中，他明显处于下风。

他觉得这次是自己给自己做了一次外交官。

从来弱国无外交，想到清末忠臣李鸿章一次次签订丧权辱国条约，就连国防部长何应钦都不得不低三下四地在《何梅协议》上签字，自己这次的妥协似乎不足挂齿。想到这里，他不禁失笑起来，自己掌握着**的一个**领导的地下组织，又是军统的少将站长，再加上还有日本人的这条后来，他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起来，走出望江楼旅馆时竟然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老朱刚刚回到书店，吴起燕就跟了过来，她一直在街头的一个小茶馆里等着他。

老朱一愣，做贼心虚的他十分担心自己的行踪被她发现，但看她的表情却与平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严肃地说道：“不是早跟你说过，不是紧急情况不要到我这里来吗？”

“已经很紧急。”

老朱把她带到了另一间小屋里：“说说看，有什么情况。”

“明天张发奎要到江石州来。”

“这个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问题是云山游击队，他们现在还不清楚国共合作的形势，万一下山行刺怎么办？”

老朱慈爱地笑了笑：“哎，真是不错，看来我再也不能把你当小丫头看了，你已经逐渐成熟起来，知道更深层次地发现和思考问题了。”

在一定程度上，因为思女心切，老朱一直把吴起燕当成自己的女儿对待，尽管她比自己的女儿大五六岁，但他几乎也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

听到老朱表扬自己，吴起燕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是一个同事提醒了我。”

“同事？谁，怎么提醒的？”

看到老朱那么敏感和小心谨慎地对待这个问题，她觉得要说清楚上官雄的事得费很长时间，于是笑道：“也不是什么提醒，他是扯别的话题，我突然从中得到了提示罢了。”

“哦，那就好。”老朱语重心长地说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尤其是在当前这样异常困难的时期，尤其是对自己身边那些熟悉的人，不能有丝毫的马虎，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另外，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游击队已经派人来联络我们了。”

“啊——，真的？”

老朱点头道：“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并且准备下山接受整编。”

“那可太好了。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公开地为抗战出力了。”

“不过问题可没那么简单。国共两党现在其实还是貌合神离，尤其是国民党，始终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总是伺机挑衅并千方百计地企图消灭我们。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就看今天晚上的效果了。”

“啊，今天晚上有行动？那算我一个！”

老朱笑道：“你今天晚上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任务。明天张发奎就要到了，城里的国民党都忙着保卫工作，对前山的警戒势必会放松，你的任务就是进山一趟，把张必克同志弄到医院去治疗。”

“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没有问题。张必克同志来时是带了武汉行营的文件和通行证的，他进山前拜会过市党部和守备大队的人，我们就说在山里发现了他，敌人对游击队那是以剿匪为名，但却不会对张必克同志有什么不利的举动，否则，破坏民族统一战线的罪名他们也是担待不起的。”

“那我还是和小涛一块去吗？”

“不，我叫陈大娘到医院去要求急诊，你最好是能够让医院的救护车进山。”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特别通行证：“这是我们的一个内线从市党部搞到的，你用这个应该是畅通无阻。”

“好的。”

“把张必克弄进医院后，你想办法把他与其他病人单独隔离开来，以防万一。”

“好，我这就到医院去做好准备工作。”

“对了，为了掩护你的身份，进山时，你最好能够邀一个其他同事一块去。”

吴起燕立即想到了上官雄，她觉得这是一次考察他对**有没有同情心和好感的最佳机会。

“放心吧，老朱叔，我一定完成任务！”

此刻，天色已经接近黄昏里。

在武汉，张发奎与前来送行的官员一一握手言别，在大家一致的掌声和祝贺声中，他的车队出发了，在前面开路的是四辆三轮摩托车，中间是两辆轿车和两辆吉普车，载着张发奎和他身边的秘书、高参和副官等人，最后是两辆卡车，载着荷枪实弹的警卫连士兵。

在江石州，老朱和曹成强、徐铁、翠霞在后屋赶印着国共合作、团结抗日的宣传单和标语；成森正马不停蹄地往站里赶，他要立即进行全城大搜捕；而吴起燕此刻正赶到医院，但在整个医院里就是找不到上官雄。

而此刻，上官雄正被松本也夫请到了望江楼旅馆二零八号房间。

松本也夫并不急于表明自己的来意，也没有老友重逢时的必要寒暄，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与上官雄默默无言地品着各自杯中的咖啡。

他要观察。

他要在对自己多年前就看好的这个中国青年进行最后一击的时候之前，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