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节

在九江对岸的湖口，日军距离二十六师死守的县城只有三公里。

在东北，在华北，当日军铁蹄发出狰狞的嘶叫声时，别说一个师和三公里的距离，就是几十万国军三百、三千公里，只要日军的大炮一响飞机一炸，中国军队几乎都是闻风丧胆一溃千里，有的日军竟然在日记和给家人的信中写到“在中国作战，和演习行军无异，有时我们竟然赶到了败军的前面。”

因此，对于气焰嚣张的日酋来说，三公里的距离实在太短，短得连一泡尿没尿完就到了。

但是，他们此刻面对的是以川军将士为主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师，恰恰是这三公里的距离，几乎变成了波田支队的坟墓，也是冈村宁次惊扰一生的一场噩梦。

松本伊代趾高气昂地走进了冈村宁次的办公室，声音显得既清脆又响亮：“报告司令官，我的人已经成功策反湖口县守备大队，他们将从侧翼配合大日本皇军，而湖口城中仅有只有一个师的守军，另外两个师已经扯到了九江。”

冈村宁次看着波田重一说道：“听见了吗？一个师，三公里，记住，我不希望你把他们赶到九江去，也不希望他们跳进鄱阳湖，你要做的就是在湖口城中，干净彻底地把他们消灭干净。”

波田重一二话没说，转身就赶回了走进的前沿指挥部。

随着铺天盖地的炮弹和飞机扔下的炸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日军波田支队开始向湖口县城发动攻击。

整整两个小时的狂轰滥炸，所有建筑物摧毁殆尽，整个县城几乎被夷为平地。

二十六师的将士们清楚地知道，炮火后面将是刺刀见红的肉搏，他们一个个屏住呼吸，仇恨的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前方，此时，只要有一个鬼子兵敢于来犯，他们将会从废墟中一跃而起，用自己的英勇书写中国军人的悲壮。

刘雨卿看到敌人的炮火渐渐零落起来，立即给前沿阵地的指挥官打电话：“叫弟兄们把精神头都给我拿出来，肉搏靠的是勇敢和意志，告诉兄弟们，咱们二十六师从第一次与鬼子遭遇的那天开始，从来就没有在气势上输过，今天一仗，就仰仗各位兄弟了！”

“没有啥子问题，师座，您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看到中国守军被炮火覆盖得没有任何回手之力，炮火停止后，波田支队就快速向二十六师地阵地发起冲锋。

他们很顺利，也可以说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就突破了二十六师地一线阵地，波田重一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切后，却十分焦虑起来，他担心中国军队已经逃跑了，那样，即使占领了湖口县城，也等于没有完成冈村宁次交给的任务。

“快，让骑兵立即上去，别让中国军队逃跑了。”

当日军的骑兵向二十六师二线阵地狂冲过来时，只听“轰”地一声，一群鬼子在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中飞上了天。

“轰隆隆——”又是一连串地爆炸，冲上来的日军步兵和骑兵顿时被炸得血肉横飞。

波田重一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给炸懵了，他实在想不出来，在几乎是一片废墟的湖口城中，中国军队哪里来的大炮？而且那炮声还是来自大口径火炮，中国的师级作战单位是不可能配备这种大炮的。

他不清楚，这是鲍长义从马当要塞撤退时拆下来的大炮，因为太重太大过不了鄱阳湖就留给了二十六师，同时给了他们仅有的五发炮弹，就是这五发炮弹，奏响了中国军队反击的号角。

“冲啊——”

随着前线指挥官的一声令下，二十六师的将士们发出了震天骇地的呐喊。他们从倒坍的房屋里，从满街的残垣断壁后，从被炮火掀起的厚厚的尘土和瓦砾下，从湖口县城的各个角落里突然跃起，象是脱了弦的飞箭，潮水般地向敌人奔腾而去！

波田重一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惊呆了。

看到满身灰尘泥土的中国军人蜂拥而至，崇尚武士道精神的日本士兵立即退下子弹，胸有成竹地准备跟中国军人拼刺刀。因为他们在以往的战例中总结了一条经验，那就是在面对中国军人的时候，你只要一亮刺刀，然后大喝一声“八格牙路”，一大半中国军人会在你面前逃的无影无踪的。

而这次他们错了，直到自己的人大片大片倒下的时候都没有明白，二十六师的老兵们都是习武出身，在上海就让不可一世的鬼子兵吃足了苦头，而补充进来的新兵又个个是不惧虎狼的初生牛犊，拼不赢刺刀，他们就扔掉枪，用双手紧紧抓住敌人的刺刀不放，用牙齿去咬敌人的脖子，用脑袋去撞敌人的胸膛，用双腿猛踢敌人的裤裆。

一个士兵的手臂被敌人军官的指挥刀砍下，他竟然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手臂，狠狠地扫向敌人的额头，染血的骨头，丝毫不差地扎进敌人的太阳穴。敌人直到躺下，还朝着他瞪着一双眼睛和一道不可思议的眼神，他的眼神似乎在向老天发出疑问：“我遇到的，真的是中国的士兵吗？”

二十六师的将士们已经憋足了劲，发誓要用自己的大刀砍出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刀落颅飞，敌人的血，不止一次从罪恶的血管中喷涌而出，祭奠着三十四万漂浮在南京上空屈死的灵魂。

两军肉搏处，完全是尸山血海。

一场恶战下来，躺下的几乎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尸体，而最终取得胜利的是中国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师，近一天的拉锯战，最终飘扬在湖口上空的，还是青天白日大地红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