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节

“植田君，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最重要的就是自信。”上官雄说道：“在江石州医院我们见面时，原以为您是个非常自信的人，但刚才听您的高论之后，我觉得作为情报人员，您似乎犯了三个致命的错误。”

植田雄被松本伊代呛了一句不便发作，这时听上官雄拿自己开刀，他立即来精神了，他要从上官雄的话中找到破绽予以还击：“那植田在这里请上官君指教了。”

“不敢，算是探讨吧，何况您我与义父之间都有割不断的渊源，加上司令官阁下已经发话，我也就在各位前辈面前献丑了。”上官雄不慌不忙地说道：“第一，当你们成功地空降后，在江石州没有一支国军部队的情况下，您穿着国军军官的制服招摇过市，并且直接到医院去见我，为什么？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您一定与钟云惠——哦，也就是森田惠子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吧？也许当您听说她在纠缠我时，您是想去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对吗？作为一个军人、一个身负重要使命的特工人员，您置自己的任务于不顾，完全被儿女情长冲昏了头脑。如果森田惠子提前暴露了，那应该也是为了掩护您吧？我意识到她可能是义父安插在我身边的人，但不敢肯定她一定为梅机关所用，我不知道丁处长过去在军统总部时，是不是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

“没有。”丁处长说道：“她从总部派下去到我离开军统，都没听说她是梅机关的人。”

植田雄脸色铁青着一语不发。

“第二，在得到这份兵力部署图后，以您军人出身的情报人员，应该首先去想办法证实它的真假，但您却在遭到袭击后躲进了江石州，为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您相信了那个传令兵的话，以为蒋介石要到江石州。其实在这里，您又犯了两个错误，一是在江石州时大家都听说有日本人袭击张发奎而被全歼，您以一己之力还能够刺杀蒋介石？二是即使有那种可能您也不能去，因为您身上携带的情报可能决定着武汉会战的命令，武汉会战输了，蒋介石就是死在您手里又怎么样，能弥补皇军在战场的巨大损失吗？只要武汉会战打赢了，蒋介石即使活着，也是个苟延残喘的木偶罢了，孰重孰轻不是一目了然吗？不客气地说，您是把自己个人的荣誉凌驾于十一军的荣誉至上，在您看来，十一军胜负与您没有关系，杀了蒋介石就可以得到天皇陛下的勋章了。”

植田雄听得全身青筋陡暴，却又无法辩驳。

“第三，如果您不确认这份情报的真实性，就不应该把它带回来，既然已经百分之百地确认了，就不应该因为伊代的一句话就又百分之百地否定。我不清楚，您刚才在说那番话时，是把伊代当成了机关长，还是当成了一个女人。如果把她当成机关长，那您就应该据理力争；如果把她当成女人，甚至可以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而不是象现在这样表现得既有失一个情报人员必备的素质，又有失一个男人最起码的尊严。”

坐在斜对面的松本也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官雄，如果不是在现场，打死他都不相信上官雄竟然具备这样好的口才，尤其是对植田雄心理的分析，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当年，松本也夫觉得他什么都好，就是无法准确的语言去表达自己的思想，现在看来，面前的这个中国年轻人对与他来说，还有许多的未知数。

他对人判断的自信心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动摇了。

藤堂高英也不得不惊叹上官雄思维的缜密和观点的一针见血，再加上他一招之内使酒井致残，藤堂高英不无忧虑地看了松本也夫一眼，心想：对于这样一个文武全才的中国人，您这个情报界的教父可千万别看走眼，别终日射雁反倒被雁啄吓了眼。

“植田中佐的事回头再说，” 藤堂高英不失时机地替他解围：“你还是先回到伊代机关长的问题吧！”

上官雄对着松本伊代笑了笑：“刚才植田君有一句话说的不错，伊代无愧于梅机关在中国境内最年轻的机关长，也不得不让人佩服，因为直到现在，您都没有把我当成一个情报人员，而是把我当成了一个不可信任的中国人。”

“没有。”松本伊代辩解道：“你是中国人不假，除非我什么中国人都不相信，那怕我只相信一个中国人的话，那这个人也一定是你。”

“您说您只相信我应该不假，但您只会相信我对您所在的一切，而对于我是否能够忠实于您的国家却没有任何自信，对吗？”

松本伊代瘪了瘪嘴，没有搭腔。

“您看您刚才的推断，那是建立在我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的基础上的，首先，您判断出这情报是假的，然后才有您看似合理的解释。那么我请问，假如这情报是义父亲自获得的呢，你又将如何解释？”

“上官君，你现在需要的是说服我的推断到底哪里错了？”

“那么我请问您，假如我的情报是真的，假如您是薛岳并且知道我盗取了情报的话，您会怎么做？”

“我会调整部署。”

“司令官阁下，”上官雄问冈村宁次道：“您认为他来得及调整部署吗？”

冈村宁次正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愣了一下：“来不及也不可能重新调整部署，一是他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发动进攻。二是兵团级的兵力部署调整，是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的。关键的是第三，双方对阵时的兵力调整，往往会给敌人带来突袭的机会。”

上官雄望着松本伊代：“您听明白了司令官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