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第九节

“徐连长，哈哈哈……，兄弟可是专程来探望仁兄的啊。”萧国宪满面春风地朝我走过来。

“萧主任，鄙人区区一个伤员，实在不敢劳您大驾，有什么鄙人能效劳的？只是眼下有伤在身，怕是也帮不上啥忙。”我脱身不及，只好抢先给自己挖了一个水泼不进的掩体。

“徐连长，这话太见外了吧。兄弟此来，是有一件大大的好事……”看来我的城墙还是挡不住他的春风。不过，假如不算被楚芊逮着，我已经小半年没摊过好事儿、尽倒霉了。因此听他这么说，我倒是满脸狐疑愿闻其详。

“兄弟还不是我党党员吧？”

原来如此，果然算不上好事，我就说嘛。不过我还是决定揶揄一下他的盛情。

“对不起，萧主任，兄弟对贵党之马恩列主义一向不甚了了，对贵党之共产精神也是敬而远之……”我故意提高了声调。

不出所料，萧国宪脸儿都吓蓝了，赶紧伸手捂住我的嘴，小声央告：“我的徐大连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啊！”一边说，还一边四下张望，就像他已经背上了赤党的嫌疑。

“我说的是国父中山先生创立之国民党。不瞒兄弟，鄙人也是三**义的忠实信徒……兄弟如果还没有加入我国民党，鄙人十分乐意充当绍介。”他脸上重新恢复了报喜的神采。

“哦，是这样啊。不好意思萧主任。鄙人领家父训，既不信仰哪个主义，也无所谓哪个党派……身为军人，只愿能杀敌报国。”我大义凛然、不识抬举。

“哎呀，仁兄啊，令尊之谬甚矣。”萧主任有点急了。“兄弟要是以为无党无派，甚至加入**照样能抗日救国，或是升官发财，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开始生出一丝好奇。

“就拿眼下的国共合作来说吧……说起来是合作，其实时刻相互提防、处处彼此掣肘。此次鄙人就任师政治部副主任时，曾认真研究领会委员长有关国军系统内重新设立政工部门指示之精髓，依鄙人看来，我党重启已荒废近十年之军队政工，无非是要和**争权——我们不把部队抓在手里，**就会来抓……”

“照你这么讲，国共合作，根本就是同床异梦？”

“合作？兄弟未免太过天真了。”萧国宪一副得了真传般的洋洋自得。“只要你仔细研究委座在历次高层将领会议上的讲话，就不难明白：在委员长看来，日本人，不过是癣疥小疾；而**，才是心头大患。”

“……”我默然。

“你想，他小日本不过几百万之众，当真想驱策我中国之四万万人？显然不是……他不过是想捞些本钱，然后不还得坐下来跟咱谈，所谓以华制华嘛。**则不同，无论是这个，还是这个，人家要是的天下，咱的天下！”他鬼鬼祟祟地用手比了个“四”，又比了个“八”。

“就拿前年委座在西安蒙难一事来说，他杨长久哪来的胆子敢兵谏逼宫？还不是有**在后面撑腰……话说到这儿，兄弟不免要提醒徐连长，自从‘双十二事变’后，不管是此西北军还是彼西北军，只要沾上这仨字儿，就算在委座那里挂上号了。听在上面的朋友说……”萧国宪神秘兮兮地凑近我的耳边。

“我们三军团和你们五十九军都有**分子活动。兄弟此刻若是入了我党，自然等于表明立场，避免将来有所牵连。况且届时你我就是一党之同志，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可以……”

“打住，打住！”假如说临阵脱逃还可以用人性使然进行开脱，那么此时，我对他已经是从头到脚地厌恶有加了。“感谢萧主任抬爱。鄙人天生不通政治，实在无意于在此党彼派间纠缠。至于我们五十九军里有没有**，我可以替主任多多留心。入党一事，容鄙人再想想，毕竟有家训在先……”

“那就好那就好……徐连长可不要误会，兄弟此来绝对是替你着想，诚心可鉴啊。”他一边说，一边回头往院门望。看来是“正事”完了又动起偏门心思了。

“楚小姐一时半会儿怕是还回不来。就算回，估计也是和林连长一道儿。”

“林连长，这位林连长不知兄弟是否曾有缘见识？”他虽然挨了打，却真没听林重报过大号。遇上这么个没理讲的丘八大王，萧国宪算是点儿背。

“哦，就是当日与萧主任在城外发生误会的那位……”

“哦哦……噢噢噢……徐连长，兄弟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今天跟仁兄所说的话，切切不要外传。”显然萧大主任本能地想溜了，这里是五十九军地面儿，真是仇人相见，他新换的领章怕是又要受到荼毒。忽然，他似又反应过什么，扭回头问我：“难道他跟楚小姐是……？唉，可惜，可惜啊。”

萧国宪摇着脑袋往外走，一副悲天悯人，替楚鲜花惋惜状。

“不会不会，告辞告辞。”我笑眯眯地拱手相送，脚下却不动窝儿。我是伤员，我不能忘了。

“哎！看不出你跟他还挺投缘。”丛慧蹑手蹑脚地突然发问。

“哦哟，不怕不怕……”我故作紧张地拍着胸口替自己压惊，“我在和萧主任探讨三**义……我说你走路能不能出点儿响动，没被鬼子弄死也得被你吓死。”

“屁，什么三**义，好好一本经生让这些贼和尚念歪了。”她一脸不屑。

头一回见丛慧粗口，还真是与我那位楚大小姐师出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