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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小说:河山1938/1940 作者:汉阳造 更新时间:2011/10/23 16:13:51 第二节 一个正常人,无论此前对战场的想像有多么浪漫与不切实际,当他在台儿庄身临其境时,一切都会在瞬间灰飞烟灭。 由于日军并未退远,庄内依旧留守了一些部队。残破不堪的街道上,搬运尸体的驴车不时与我们擦肩而过,散发着难闻的尸臭。偶尔还有衣着褴褛、形容憔悴的守军战士拖着缴获来的机步枪前往自己的指挥部。 近半个月的残酷拼杀,彻底摧毁了这座运河边的小城。全镇找不出一栋完整的建筑,仅存的断壁残垣上,要么弹痕累累,要么被硝烟熏黑。 徐泊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外愣神儿。他面前的这堵院墙,已经坍塌了大半。只有与院门相连的几米还固执地屹立不倒。一对门神止存其一:秦叔宝表情怪异地望着右边的尉迟恭。后者头部以下,洞开了一个烧饼大的窟窿。 “穿甲弹,估计是PAK37战防炮打的。”我轻声解释。 “嗯。”徐泊应了一声,却没有回头,而是从旁边宽达数米的豁口小心翼翼地跨进院子。就仿佛这扇幸存的院门随时会因为他的造访而轰然倒地。 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的手榴弹碎片足有两三寸厚!不难想见双方士兵在这里隔着院墙对扔手榴弹时的激烈与绝望。与我们在临沂城外的野战不同,在这块弹丸之地上发生的,是彻头彻尾的巷战。每一颗手榴弹、每一发炮弹,对早已纠缠到一墙、甚至一门之隔的双方士兵的残杀,都一视同仁。 在遍地的瓦砾与破碎的建筑构件中,一顶被砸瘪了的日军钢盔和几具视镜破裂的防毒面具引起了徐泊的好奇。他弯下腰试图捡起其中的一件,可立刻像被隐藏在下面的蝎子蜇到般地缩回了手——那是一只齐腕炸断的人手!青灰色的掌面上,两根手指已不知所踪。 整个镇子,大抵如此。每一堵断墙后,都能找到攻防两边战士们搏斗、撕咬的痕迹。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士兵们拼杀时的怒吼与垂死者无望的**。 “由!康么……这样……嘿尔……”一个大鼻子记者正费力地摆弄着一名放哨的中国士兵,结果却鸡同鸭讲,后者对他夹杂着中文单词的英语一脸茫然。 “那是罗伯特·卡帕,很好的战地摄影记者,冯长官接待过他。”说着,徐泊快步向前,亲热地向他招呼:“嗨,密思卡帕!” 匈牙利人像遇见了救星:“啊,密思徐,奈斯吐密特由,嘿尔!”接着,连说带比划向徐泊解释他的摄影意图。 我英文很差,属于能看一点却完全张不开嘴的那种。在这样的种场合只能扮个哑巴,而徐泊则完全游刃有余。 “三十一师的?”我自觉无趣,讪讪地问那个哨兵。 他留意到我的官阶,立马原地立正行持枪屈臂礼,“报告长官,我是三十一师九十三旅一八六团的!” “你们连队伤亡如何?”我继续没话找话。我实在不甘心眼瞅着自己的哥哥在一旁口若悬河。 “报告长官,”这个小兵的脸上掠过一丝悲伤,不过瞬间就又恢复了他一直努力保持的镇定自若,“我们三营七连只剩下我和他两个能背枪的,我们徐连长在一星期前守备北街的战斗中阵亡了。”说着,他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的门洞里擦枪的同僚。 “哦……”我不再说话,是因为我实在已无话可说。 一边的徐泊显然已经完全领会了洋记者的拍摄意图,走过来亲手安排小兵的站姿。 “威瑞奈斯!欧凯!”卡帕按下了快门。 很久以后,我才从一份过期的美国杂志上看到了这幅照片:一个打着绑腿的年轻中国兵,面朝台儿庄的北门扶枪而立。他双脚微错,枪托拄地,一米多长的枪身与身体构成了一个大大的V字。而长枪前端的枪刺与他背在身后的大刀,则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雪亮的光芒。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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