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第二节

李必蕃的担心绝非杞人忧天。

军委会宣告台儿庄之战结束已近一月，迫近津浦路的南北日军不但未被彻底击溃与驱逐，反倒凶焰日炽；我军也由追击歼敌，转入机动防御。而即使是在防御策略上，也出现了多种意见：军令部方面主张除以少数部队与敌保持接触外，主力均撤至运河沿线布防，并控制强大之预备队于徐州以西，寻找战机、运动制敌；蒋委员长则倾向于一线部队凭据现有要点，进行持久防御、针锋相对。而徐州方面更有意师法台儿庄之胜绩，将主力部队投入一线、牵制吸引，主攻则放在侧翼，务求以攻势作战，达成防御目的……

四月下旬至月尾，南线的日军华中派遣军一路进展，两支旅团级支队几乎未遇抵抗便轻取淮南的和县、含山、巢县，以及苏北的盐城、新兴，直逼陇海路东段。

相比南线日军宛若行军般轻松的攻城掠地，北线的华北方面军则明显步履维艰、进展迟缓。对此，大本营方面极为不满，第二军司令官西尾寿造受到裁撤。取而代之的东久迩宫五月初一抵达兖州，便立即下达发动徐州会战的命令。

五月五日，敌华中派遣军第九与第十三师团主力突然全力北进，当日即突破我第七军的北淝河及涡河防线，沿淮蒙公路，直取蒙城！

鲁南、苏北、淮南打得如火如荼，二十三师驻防的荷泽、郓城一线却始终风平浪静。日军仿佛畏于黄河天险，不敢轻渡。对此，不仅二李，就连战区长官李宗仁也开始心存侥幸。

现在黄河以北日军突然呈现明显的渡河进袭迹象，这足令李必蕃们大惊失色——这是一个信号，一个绝对不祥的信号！假如日军驻济宁的第十六师团也配合出击，对郓城形成东西夹攻，那么仅凭一只孤旅，是断难坚守的。郓城有失，势必危及荷泽。而荷泽如再不守，则徐州就将面临来自第四个方向的进攻……

这根本就是是合围，不折不扣的合围！李必蕃已不敢多想。眼下，稳固郓城防线，已成事关全局的第一要务。这一点根本毋庸置疑，甚至不必等待军团长的首肯。

然而，令二李头疼的是，镇守郓城的六十八旅旅长李岳霖，有谋却乏勇，非力战之将。一旦与敌之主力对阵，胜负着实堪忧……而与六十八旅情形类似的，还有六十七旅旅长李严武……

“国乱思良将啊！”每思及此，李必蕃便纠结不堪。可临阵换将谈何容易，二十三师“四李”当家，早就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副师长，荷泽这里就劳你照看着，我带一个营增援郓城。”

“师座，这里交给我，你尽管去。丢奎个老母，日军不开上两三个联队来，想过荷泽门都没有！”李楚瀛情急之下，又带出了家乡的土话。

李必蕃点点头。现在，他能够放心的，也就只有这个老广同僚了。

“李叔叔，我也去！”林彤不失时机地跳了出来。

“小林，你？”二十三师师长没料到她此刻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拿不定主意。郓城距离荷泽差不多一百华里，没准儿走到一半，郓城就已经开打了。军团长把林丫头派来时，有言在先，只让她历练一下军旅甘苦，不必派上真刀真枪的场面。

“你去算什么？真打起来，我还得给你派个护花侍卫！”

“什么什么，说什么呢！我可是你副官，要护也是我林彤保护你这个师座大爷！”林彤皱着鼻子，连撒娇带撒野。

“哦？你啥时候成我副官了，谁任命的？”李必蕃一时懵了。

“我自己任命的，五秒钟前！”林彤把自己绷得像枝马枪。

“师座，带她去吧，她去荷泽，下面的营团长们也能把心思多用一点在固防上。”李楚瀛也在一旁帮腔，还边说边解下腰间的配枪，“蓝连长，人，你负责盯着；枪，路上你教她用。小林要出个状况，你就准备去伙房刷一辈子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