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忠孝难全（2）

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凉凉的秋风吹去了巴蜀之地的炎炎热浪，也吹散了高翔鹰心里的焦急不安。

高翔鹰静静的坐在庭院前的一棵榕树下，心里盘算着怎样跟母亲说自己明天就要走。是啊，已经回家好几天了；现在看来母亲的身体并无大碍；该回昆明了，毕竟现在不是呆在家里享清福的时候，等赶跑了鬼子，一切就好了！他心里自我安慰道。

可鬼子什么时候能赶跑呢？

想到这里，高翔鹰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天凉了，穿上吧！”明帧抱着一件呢子大衣披到了丈夫的身上；久久沉思的高翔鹰这才反应过来；他转过头来，拉着妻子的手，把那个已经消瘦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手掌里。

明帧顺势蹲在高翔鹰的身边说道：“你就要走了吧？”

“嗯……是啊，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办；不能老在家里待啊！你去吧，没事，家里有我就好了。放心吧。”

明帧理解自己的丈夫；从多年前他们在南京相识，高翔鹰决定从军报国的那一刻起。她知道，她男人不是一个碌碌无为之辈，他是一个敢以天下向往为己任的男子汉！她也知道，嫁给一个军人注定会孤独、寂寞！

这些年来她学会了默默地忍受一切。这一切她都可以承受，可每到夜晚来临的时候，她一个人就会孤枕难眠，这个年纪的女子正是**火旺……他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享受自己丈夫的温存和爱意。有时她又多么希望自己每夜能够都能依偎在爱人宽阔的臂膀里，让爱人来抚慰自己……

可这一切最简单的愿望，竟然很难实现！这就是战争，它像一个魔鬼般夺走了多少个家庭的幸福？多少个年轻生命随之随之消失？

她最痛恨战争！是战争使她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丈夫，是战争使她失去原本一个美满殷实的家庭。她是多么期望战争能够结束！

现在，这些都是一个未知数！

高翔鹰理解妻子的苦衷，他何尝又不想与妻子长相厮守！现在可恨的日本鬼子夺去了中国百姓这种小日子的权利，唯有通过血与火的去争斗才能夺回自由的权利！

唯有战胜敌人才能建立起一个自由的国度……

劈啪啪！好！远处传来一阵阵嘻嘻闹闹的声音；高翔鹰和明帧都站了起来向那个方向望去。

“什么事？不会是出事了吧？”明帧问道。

“不知道，等下我去看看！”高翔鹰把大衣披在妻子身上回道。

“什么事啊？外面怎么这么热闹？”高母在经陈的掺扶下走出来乐呵呵的问道。

“夫人啊，是外面在唱大戏呢！四周围里都是人啊！呵呵，呵！”老侯勾着腰跑过来说道，高母听了，眉角浮露出些许笑意，高翔鹰看出母亲的心意了。母亲定是想去看看，以往在老家时候，逢年过节集上都会有人摆台唱戏，黄梅调、豫剧腔都不绝于耳。

那时老家无论年纪大小，每到这时侯，大姑娘、小媳妇，老头汉、小孩子都回去看看。过年听戏已经是一种习惯。

“娘，咱们也去看看吧！我们都好久没看戏了！”高翔鹰说着就走到身前扶着高母的手臂。

“好嘞！这就收拾一下，去！咱们都去看看，一家人都去！”高母听后，缓缓的向里屋迈着步子，准备收拾一下出门看戏。

到了那个声音来源，只见一处不高的台子上站着一个身作蟒袍的汉子，双手空拳；他一会踱步慢走，一会疾步弛进，鼓声也跟着他的步伐一会疾如雨，一会缓作光；表演者一顿一跺都好像这必不可少的环节。

看台四周聚集了很多人；看得出来这是一帮民间艺人在表演变脸，他们虽然行头简单，可功夫却一点不差；只见一个身作戏服的汉子将手一挥，刹那间，脸上顿时由一个红脸王改为一尊黑面虎，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竟陆续变幻出绿、蓝、红、黄、棕、黑、白、金等八张脸谱。周围的看客齐声叫好……

高家一家加上老侯也混杂在人群之中，一家人都乐呵呵的看着；高翔鹰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古人说：变脸之于川剧，有如喷火之于秦腔，皆属招牌路数、看家绝技！看来果真不假啊！”

表演最后，表演者横一竖手，原人的本来面目显现出来；随后来出一张横幅，上面赫然的写着：“抗战到底！”

众人齐声喝彩，掌声盖过了锣鼓声！高翔鹰他们的叫喊声也淹没在人海里……

晚饭上，一家人仿佛还沉寂在刚刚的喜悦之中；高母大改以往“食不言，寝不语”的态度，竟然主动的和大家分享起来这今晚各种的乐事。

翔鹰和经陈却只能强颜欢笑，他们不想打搅母亲这么一个难得的好心情；可没有办法，军务在身，他们又必须回去……经陈仿佛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高翔鹰几次欲想开口，又都被妻子给打断。他知道妻子是不想让娘知道，可也都知道瞒不过去。

高母依旧谈笑风生，很多天她没有这么高兴了；她竟然提议把家里珍藏的老酒拿出来喝上几盅。老侯也随声应和道：“哎！我这就去拿！”

酒拿来了，高翔鹰打开尘封的酒坛，顿时，屋子里充满了酒精的香味；他给家里的每个人依次写满了；轮到自己时，他满满的倒了一碗。

他端起这碗酒，站了起来，对着母亲正要说话；高母抢先说道：“且慢！纬儿，经儿；你们站起来！你们要说的娘都知道，今天一天我都看出来了！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在四方；现在国家遭了难；你们不用在家，我们已经够好了！你看看老家那些乡亲们，他们都在沦陷区呆着。

哎，也怪我！一点小病小痛就耽误你们；你们搁家呆着的这几天，娘真是打心眼里高兴。明个你们就走吧！娘在家不用担心，这一大家子都好着哩！”

高翔鹰和高经陈听完后，眼泪止不住开始滴了下来；难得母亲这么深明大义。

“好！都干了这杯酒，咱们定要赶跑小鬼子！”经陈端着酒盅说道。

天渐渐明了，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朝霞洒进高家的小阁楼里。高翔鹰紧紧地抱着妻子，两人一同望着窗外的泛红的天空。

“今天就要走了！到了那边要照顾好自己！何当共剪西窗烛？”明帧依偎在高翔鹰的怀里淡淡地说道。

“却话巴山夜雨时！”高翔鹰淡淡地回道。

俩个人依偎的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