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困境（1）

天色暗了起来，黑夜如潮水般的涌了过来。

高翔鹰手里夹着快要燃尽的烟头，不断的翻看着野人山地域的地图；一缕缕青烟扶摇而上，把他笼罩在一个梦幻般的境地里。

嘎——吱！刘云夺门而进，气喘吁吁的说：“队长！联系上了！跟独立旅联系上了！”

“什么？联系上了！在哪？”

刘云赶紧递上从野人山里发出来的电报，高翔鹰接过来仔细的翻看了一下。这封电报是战前指挥室转来的；看来独立旅的官兵的处境一定是饥寒交迫；现在他们一定急需空军的支援！

因为电报上只有四个字：药品、粮食！

残破的队伍在密林中穿行，就这样拖拖拉拉的走着；没多久，他们竟然在密林不远处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英军建的小型飞机场，所有官兵都兴奋不已。这种感觉好比是久旱后的甘霖……

大家的意思是从这里搞些药品和食物，因为其他想法显然不太现实；可这群可恶的英国佬竟然毫不理会。赵轩逸亲自出面才向英军讨到两节干电池，并用无线电和战前指挥所联系……

滴滴地！电文的密码穿过密密缝缝的丛林，透过空气传到了战前指挥所的。通讯兵很快的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报了上去；没有丝毫怠慢，双方约定在摆出联络布板信号。

一纸命令传到了联合航空队的桌上，经过缜密的研究，决定每天派出相应的战机携带药品和食物在野人山一带寻觅。

那几天，走在密林的队伍里总能听到森林上空不时有飞机盘旋，他们知道这是在在搜索他们。但山高林密，阴雨连连，互相总是看不到。有些官兵急的破口大骂，赵轩逸则拄着拐杖向前走着……

直到有一天，雨过天晴，飞机又来了，赵轩逸即命令通讯连在山头一块较开阔的空地上摆出联络布板信号。这天带队前来的正好是高翔鹰，他看到地面的联络信号后；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竟高兴地手舞足蹈。

飞机在经过些许盘旋后，就投下了粮食、干菜、罐头、香烟等物品，旅部派人捡拾后分配给各团，官兵们手里摸着这些难得的物品，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他们心里不知道是感激还是高兴，抑或都不是！

只是有了一种被关注的感觉；他们被遗忘太久了！小东子给赵轩逸递来一盒牛肉罐头，他在口里反复的看了看，又贴在鼻子上闻闻。啊！真香啊！

虽然东西不多，但对官兵的精神起到了巨大的鼓舞作用。队伍里又渐渐的恢复了些高昂的乐观情绪，大家对走出野人山开始抱有更大的信心。

高经陈在服用了一些补给来的药物后，病就减轻了；可他依旧显的消弱和无力；每天都靠着战友们的搀扶艰难的行走着。

在通讯的帮助下，他们一度又找到了先头部队走过的路，可这是一条怎样的路啊？道路到处散落着废弃的弹药、枪支；路边和四周已经布满了士兵的尸骨，有的已经露出白骨，有的甚至已被野兽撕碎；可以洗能从残损的军帽上辨认出青天白日的徽章；心灰！意冷！触目惊心！

面对如此残酷的景象，士兵的心里会是怎样的绝望呀！

赵轩逸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条满是狼藉的道路，他心里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心寒；总之，他的眼角上上浮出几滴液体般的物体；可没人看见，他很快就用手轻轻地的抹了过去。

赵轩逸转过身来，脸上挤出几丝笑意对着队伍说：“弟兄们！眼前这条路，是前面的兄弟用命趟出来的；现在我们走这条路，就没有那么艰难了！我们回国后，要为这帮趟路的的弟兄立碑！现在，我们要感谢这些弟兄！”

几许平淡的语言一下子把这些已经绝望的官兵情绪调动了起来；他们面对着眼前这些已经死伤在这条路上的弟兄；心里不仅仅是绝望，而是有些感激之意；按赵轩逸的说法，是这些弟兄给他们顺利回国家趟平了道路。不然的话，躺在这里就是他们了……

人就是这样，几句话也许能改变你的某一种思路；一件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你想明白了，也就那回事！没有什么天塌下来的事。

赵轩逸不认为自己有过绝望，这里很多官兵也许都有同样的想法：难过肯定是有，可对于自己能不能走出去？他们考虑的不是太多。从战场上下来，生生死死对于这帮人来说已经不再是那么深不可测；大家只是坚持一点——只有有一口气，就要一直往前走！

哗啦啦！远处传来激越的流水声，队伍停了下来；大家都扯着耳朵听着；没错！是水声！

队伍继续向前走着，眼前的景象令人生畏！一条匡阔的江水拦截住前进的道路，梅雨季节刚过，江水暴涨，滚滚江水携土卷式呼啸的流过。水流如此湍急，仿佛顷刻间要吞噬着一切……

没有桥梁、没有船只，走到江面前的这支历经千难万苦，他们已经被种种敌人折磨的残破不堪，现在他们又显得的那样无力。

高经陈扶着颤抖的拄杖来到江前，他目测了了一下两边的距离，又踱步来回走走。这距离很远，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赵轩逸叫来工兵营长，他无可奈何的说：“旅座，这河太急！我感觉难办，现在弟兄们手头上根本没有可以架桥的工具！”

“过去吧！”赵轩逸挥了挥手，叫他下去了；他也是一筹莫展。面对滚滚江水，他们显得很渺小。人力在自然面前还是显的那样无助和微弱。

“旅座！我倒是有个想法；就是……”高经陈搀扶着柔弱的身躯一拐一拐的走来说道。

“犹豫什么？你快说说。”赵轩逸知道经陈精通建筑工程，上次修筑滇缅公路就完成的很出色；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知道他能想出什么方法？

“我刚才看了看，那有一条残损的桥索；我们可以派几个官兵用竹篾编成绳索加固一下，这样官兵们就可以依次过河！”

赵轩逸沉默了一会，这个方法有些危险，不过眼下只能如此，他心里在斤斤计较的计算着：现在这么些人要是绕道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要再牺牲多少人？还是就在这里架桥！

他缓缓的抬起头来说：“好！就这样办。”

几个强壮的官兵把弄好的竹篾固定在摇摇欲坠的桥索上，几经艰险，终于把桥索固定好。一个最为简单的桥索横挂在滚滚江水之上。

上千名官兵仅仅依靠江两岸拉的这根用竹篾做成的桥索攀援渡江，每次只能过一个人；就这样日夜不停。下面是滚滚的江水，人在这根细微的桥索上就好像一张飘叶，任凭在风中摇晃……

一个胆小的士兵，迟迟不敢上前，战友们帮忙把他捆绑好挂在溜索上向对岸滑去。可在另一岸的官兵们却久久不见回应，上山一看，人已没了影，只剩下一根拉绳悬在桥索**……

队伍渡过了滚滚的江水，这次艰难的渡河行动中前前后后共有十几名官兵跟随着滚滚江水而去……

转身而往身后的江水，依旧是滚滚浪花！赵轩逸扶起拄杖，继续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