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仙儿和老孙都是喜欢扯淡的人，尤其仙儿，更是此道中的高手，如果没有鬼子步步紧逼，如果她不是一队之长，扯上个三天三夜，仙儿也是乐此不疲的。

干点正事吧，小鬼子的枪口还抵在脑门上呢！

“老舅，帮俺个忙。”

“说吧！”

“给俺摸清小鬼子的铁道布防。”

“你还想打铁道主意？”

“这不是方便么？要有大炮，俺就去折腾保定了。”

“嗯！有道理。”老孙点点头，手指拈起山羊胡。

“有难度？”仙儿忐忑不安地问道。

“被抓去修铁道工事的壮丁，一个都没回来，据我估计：他们十有八九是遭到不测，所以想从他们嘴里摸清状况，已然是不可能了。”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找皇协军吧！那帮人没事就找我测字算运气，说不定从他们嘴里，还能套出点消息。”

“那好，俺等你回信。”

结果没出三天，老孙就把情报给弄来了。为防止铁路再次遭到骚扰，鬼子特意抽调了一个中队，用以加强铁道沿线的安全。更可怕的是鬼子铁甲列车，现在装的不是机枪，而是杀伤力更强的机关炮。

“我地妈呀！这仗还能打么？”胡彪冒了冷汗，连内裤也一起湿了，“敌强我弱呀！典型的敌强我弱。”

“滚一边去！”抡起烟袋敲在他秃头上，仙儿呵斥道，“要好打就轮不到你了，晋绥军肯定会走在你前头。”瞧瞧老孙画的草图，仙儿皱皱眉，随即又自言自语，“咋办呢？鬼子在车上安装了机关炮，而且沿线每隔几百米就有一座炮楼，一旦打起仗，咱们肯定会吃亏。”

出现这种意外，一点也不奇怪，谁叫仙儿把鬼子逼得太紧？上次若非岗部求情，没准池田就得切腹自尽了，所以教训是深刻的，这关东农民不得不加着小心来守护自己的肚皮。

“仙儿，要不……咱换个攻击目标吧？”李国光建议，“象征性打一打太平镇外围，说不定也能起到效果。”

“那没效果怎么办？蹲在野地里哭？”

“这……”

“哎？”仙儿嘬着烟袋，似乎想起了什么，“曹县地段的铁道防御，也是这么严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抄起双手，老孙摇摇头，“我能接触的，也就是石盘县的皇协军，至于曹县嘛，不晓得了，它不归我管。”

瞧瞧你这情报员干的，一点都不专业。

“马上查曹县，要快！”仙儿当机立断，给孟大勇下达了命令。所谓夜长梦多，她生怕扫荡石盘山的鬼子回过味来，再给自己来个反包抄什么的。

“是！”

又过了两天，扮成货郎的老孟回来了，一进门，他顾不得休息，把曹县的情况向仙儿做了个简要汇报。果然不出这位“土地爷”所料，曹县地段的铁路，远没有石盘县防范得如此严密。或许是距离马家集过远的缘故，鬼子一时还无暇顾及，只是在车顶上安装了机关炮而已。

“机会来了！”一甩**，兴奋不已的仙儿，摆个戏台上穆桂英的造型，“大破天门阵了，呵呵！俺喜欢。”

“小赚一笔，太兴奋了，大阪人加油！”石盘山上的香川，看过汉方药（中药）的明细账目后，忍不住哼起了小调。战争时期什么最值钱？药！尤其是主治创伤的药，这价格要比平时翻上几十倍。

对于香川这赚钱本事，池田也是眼红不已。同样讨伐八路，同样是为自身利益，结果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后，池田仔细一琢磨，发现香川是入账，而自己却是出账，当即就气得不行了，发誓非要找回这平衡不可。因此他没闲着，私下派人找到香川，就石盘山矿产开发的所有权问题，进行了秘密磋商。

“我把产权卖给你十五年，你怎么开发，我就不管了。”池田开门见山。

“只有十五年，不是永久性的？”香川不露声色地反问。

“对！”

“你这是逼着我疯狂开采呀，好吧！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这价钱方面……”

“价钱好商量，我要你每年收入的五成！”

“那你还不如去抢！”

“没错，土地就是我抢的，你要不感兴趣，我就去联系三井财团，相信他们对矿产开发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小瞧这个对手了，”香川内心跌宕起伏，“农民一旦发展成为地主，这见识就会随之增长。”脸上依旧是笑眯眯，为防止对方通过眼神来看穿自己，香川不得不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池田桑，我想你忘了，三井财团要想把矿拉到满洲，就必须经过我的地盘，我辖区内的铁道线虽说不长，也没有个站点，但我可以收取过路费，相信这笔费用，足可以让任何商家望而怯步。”

香川把话说得如此露骨，是想敲打一下池田，告诫他不要跟自己玩弄商业手段，跟大阪的小商小贩比，你这铁公鸡的本事还嫩得很。

“你就是个农民，好好种地才是你的本分，没事学人家做生意干什么？再敢跟我讨价还价，对不起了，我就去做车匪路霸。反正支那这地界也不太平，就算找人化装成八路抢劫，你也没地方告我去。”香川邪恶地想道。

也就是说，资产阶级的门槛，不是谁都能迈过去的，你个农民想要转型为工商业主，不掏点高额学费是不行的。

“四成！”咬咬牙，池田不得不做出让步。

“一成！”

“三成！”

“一点五！”

“香川君！你太过分了，这是让我血本无归！”

“什么都不干，只是坐在家里数钱，池田君，你这便宜占大了。别忘了开发矿区，我可是要投资的。”

“没得商量么？”

池田问出这句话后，香川就更加肯定他是个做买卖的棒槌了。你只要一问小贩还有没有得商量，会做买卖的人就明白你快到心理承受的底线了，所以他稍微摆一下让步姿态，在开价基础上舍些小利，便能成功引诱对方乖乖就范。

“两成，不能再增加了，排除那些开销，我的手下也要吃饭。”

“好！成交！”

事实上，池田想得到的利润就是两成，因为他是只收钱不做事。而香川呢？最初的预想是把三成利润割让给池田。

签完合同后，双方皆大欢喜，都认为自己占了大便宜。既然分赃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便是考虑投资和运输的问题，香川提出，要借用池田管辖的铁路。

“没问题，我只象征性收取你点费用。”池田轻松地给出了答复。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免费提供服务。”

“免费？开什么玩笑？”

“这不是玩笑，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在自己辖区铁道上收取过路费，价格嘛！要高出你索要的手续费。至于我管辖铁道有没有站点，这一点都不重要，没有就临时增设嘛！”

什么叫做无耻？这就是了。池田咬咬牙，忍不住阴阴一笑：“香川君，如果是这样，那你就不要使用铁道了，货物运不出去，咱们谁都别想赚钱。”

“没关系，可你别忘了，我们南下先遣支队是负责后勤补给的，汽车多得是，但通过汽车运输的物资就跟你无关了，因为汽车队是由井上君负责。我跟你签了契约，井上君却没有，他没必要履行合同。”

矿区的开发、开采、保卫等工作，均由香川一手操办，井上想进去拉点什么，跟逛自家后院也没什么区别。所以一来二去，最终倒霉的还是池田，谁叫他不熟悉商业谈判中的陷阱，白白让对手在契约上钻了空子？

“巴嘎！”池田暴怒了，气急败坏地一拍桌子，他想杀人，杀尽所有的大阪人。

可香川却不以为然，兀自巍然不动。“吓唬谁呢？滥杀支那人无所谓，日本人你动一下试试？有气还是憋着吧，谁叫你比较蠢呢？”

两个人都在叫劲，局面变得相持不下，就在他们咬牙苦撑，希望对方能够进一步做出退让时，岗部派来的传令兵，让二位坚持到底死战不退的决心，一下子碎得四分五裂了。

“什么？曹县铁道附近出现了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四目相对后，香川和池田双双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