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孟大勇替仙儿做出了抉择，临走前，他抱着机枪告诉仙儿：“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千万别犹豫，直接下命令，只要是个党员，就没资格怪你。”

五分钟后，从鬼子进攻方向传来枪声，谁都知道，孟大勇他坚持不了多久。目前要做的，就是突破皇协军防线，跳出河北后，把队伍拉到山西的太平镇。

不过皇协军也有六百多人，他们虽然窝囊，但毕竟不是一群鸭子。“从结合部杀出去，”仙儿说，“俺敢断言，这是一支混编的伪军，他们不是来自一个部队。”

曹县的皇协军，总共才四百来人，甭看赵俊的牌子比较大，叫什么什么司令，但他手下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一个营，再想招兵买马，就得香川批准才行。否则他们人手一多，便会滋生中国固有的通病，有贰心的支那人，皇军会大大地不放心。

细心究竟是好是坏，这要看是在什么情况下，日本人固执地认为，只要细心，就为成功奠定了基础，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接下来的一幕，仙儿用事实告诉了他们：这个世界是多姿多彩的，不懂得变通的下场，只能是苦果自食。

将皇协军混编，是整个战场唯一的漏洞。日本人算来算去，也没算准石盘县伪军为防止被吞并，近而跟赵俊的队伍是貌合神离。所以在两支队伍的结合部，就出现了一个无形的隔离带，抓住它，也就等于抓住了突破口。

但是，该怎么找到这个突破口呢？因为皇协军的军装基本都是统一的。

“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集中火力攻击一个指挥部，等他吃不住劲，一收缩兵力，这突破口就暴露了。”

也就是说，一个指挥部只能调动属于他自己的兵，只要他的兵一动，到时候谁是谁的部队，也就泾渭分明了。

判断伪军指挥部方位，这也不是很难，因为他们没有电台，夜间传令一般都是通过手电，找到电筒光芒，也就等于找到了指挥部。

“东西两侧都有光，还有战指挥官的战马，队长，咱们先打哪一个？”马三炮问道。

“西面是石盘县方向，所以石盘县的伪军也应该是从西面来，就打他们，手榴弹开道！”

手榴弹这东西制造简单，不像子弹，单凭手工作坊就能搞定。区小队的手榴弹，少部分靠缴获，多半都是那“手工”的，什么形状都有，能不能炸死人先不说，熏个满脸黑灰，这还是可以保证的。

因此一连串手榴弹投出去后，西面的伪军当时就呆了，不是炸的，而是吓的。那东西的声音太响，严格来说，就是些加长加粗的二踢脚。它不讲究杀伤力，土作坊也没有讲究杀伤力的条件，所以能把人震个颠三倒四也就行了，游击队嘛！别对他的条件期望太高。

仙儿手下满打满算，总共才六七个人，面对上百个伪军，他们是豁出去了。仙儿在前面开路，马三炮殿后，直奔指挥部杀了过去。由于伪军正处在搜索阶段，兵力比较分散，再加上仙儿的袭击又比较突然，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自小跟打架结下不解之缘的仙儿，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种情况只是短暂的，敌人早晚会醒悟过来，等到集结兵力对他们展开围歼，那后果就严重了。

“不要想别的，就打他指挥部，死也要拉他指挥部做垫背！”

仙儿把这话一喊出来，手下队员明确了目标，伪军那边也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笑话，凭你这几个人，这几条枪，也想端我的队部？可能吗？不就是想逼我收缩兵力，给你留出个突破口么？不是……你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稍微掩盖一下这很难么？”原晋绥军连长，现石盘县皇协军大队长牛志高，忍不住撇撇嘴。可仙儿就直来直去了，你能怎办吧？再有个三两分钟，手榴弹就可以扔到家门口，收缩兵力你能活，不收缩兵力你就死，选择条件是既简单，又明确。

“大哥，咱可是有家小的人……”副队长马义给他提了个醒。因为他俩一个姓牛一个姓马，所以暗地里，老百姓叫这二位是“牛头马面”。“咱跟日本人干，为的是一碗饭，犯不着为他拼命吧？再说了，那靖国神社也没咱兄弟的份啊？办理后事，还得是咱家小掏钱。”

谁都能看出，眼下八路正在做困兽之斗，万一把他们逼急了，跟你来个鱼死网破，那自家老小谁来养？手下这些人马，会不会让赵俊便宜了去？嗯！这都得好好琢磨，不想不行，你不想，那人家就得惦记你。伪军一向只考虑自己，什么“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这口号离他们太过遥远，能想到自己是中国人，那他们也就不用当伪军了。再说，为了那些极度自私自利的中国人去死，他们也认为这么做不值。

“大哥，咱跟八路不一样，太行山的老百姓上杆子给他们当兵，牺牲多少都不心疼。可咱们呢？队伍是自己的，打没了，家也就败了，得不偿失啊……”

要不怎么说，谁会利用中国人的自私自利，谁就能发家占便宜呢？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没在底层社会摸爬滚打过，还真就玩不转这个。

牛志高不再犹豫了，养匪为患总比四境清平要好得多，否则，他这队伍还有存在的意义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你们就当我睡着了……”

既然不想白白便宜别人，那就赶紧守住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吧？结果马义一声令下，二百多石盘县皇协军，全部向指挥部靠拢了。速度那叫一个快字了得，发饷时都没见他们这般利索。

“牛志高！你狗日的是不是跟八路有一腿？奶奶的，配合得挺默契呀！”电话中，赵俊气得破口大骂，“老子这边玩命堵，你那边却拼命漏，这放虎归山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赵哥，您是误会兄弟啦，兄弟指挥部遭到攻击，不收缩兵力哪行啊？要被人家端了老窝，这队伍一乱套，他们不还是能冲出去么？”

这话很有道理，也就是说不管牛志高如何选择，八路突出重围那都是板上钉钉了，人家属于命不该绝，所以你不能怪我。

“我日！”赵俊又气又急，简直快要崩溃了，“这中国人怎么净干背后拆台的事？还能不能有点人样了？”他这也算是把中国人看透了，要不还当不了汉奸，当汉奸的人，又有几个没把世事瞧明白？

摔了电话后，赵俊余怒未消，对自己的副官愤愤说道：“知道我为啥不愿意跟中国人办事吗？瞧瞧，例子就摆在这，还能怪我发牢骚么？”

同胡彪相比，甭看赵俊也当过土匪，可他却是一个正统的文化土匪。“九.一八事变”那年，胡彪还在上中学，学校里罢课闹**，和全国人民一道，反对军阀**的不抵抗政策。当时的赵俊属于表现比较活跃的一类，全校师生加在一起，也没有他骂得狠，骂得欢，几乎把**的祖祖辈辈，给排队蹂躏了若干遍。不仅如此，在对日态度上，赵俊同学也很抢眼。保定城第一个上街抵制日货的是他，第一个叫嚣组织义勇军“跃马提刀入东京”的也是他。可是日本人一打到曹县，第一个率部投降的……还是他。

前后反差如此巨大，让人脑筋都快打结了，但纵观整个抗日战争，这种现象绝非个例，许多人在成为汉奸之前，他们经常喊的口号就是“抗日”。譬如说汪精卫、**等等，这些有文化，有身份的人。而且他们卖国的理由也很经典，要么为了和平，要么为了地方安宁，要么……

喜欢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龌龊，这就是某些中国人——曾经的炎黄子孙。有些人没当上汉奸，说白了，是他们没有机会而已。一旦有了机会，主子再给个合理价位，那么在日后的太平洋战场上，日本人就不会因兵源问题闹一个捉襟见肘了。

为民族默默付诸行动的人才是精英，许多先烈也不是天天躺在口号上干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