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耗子说书

冀东军区司令部大院门口，“山耗子”王友山坐在马扎上活脱成了一个说书艺人，几十个八路军战士围蹲在他周围，正在听他讲说从东北撤回冀东的经过。

“我说王连长，你倒是快点说啊！你们绑了那个女鬼子官以后，东北鬼子咋就乖乖地把你们给送回冀东了啊？”见“山耗子”讲了最关键处又是故弄玄虚地停了下来，一个蹲在人群最前边的战士着急地催起了他。

“是啊，王连长！这烟给你点上了，你说要喝茶水大伙也给你泡来了，你就别卖关子快点往下说吧！”蹲在前边的那个战士刚说完，蹲在后边一个战士也心急似火地催促着。

“嗯—”掐灭手里的烟头清了清嗓音，把端着的茶碗放到了面前当桌子用的大石头上，“山耗子”捡了块砖头在大石头上拍了一下:“闲言少叙，书接上文。上文书说到，赵离营长巧施激将法，生擒活捉了鬼子大佐筱冢樱子。这个筱冢樱子不光是武艺高强，而且还是日本天皇的兄弟媳妇儿。大伙想想，这兄弟媳妇儿被咱八路军给抓了，这当大伯子的天皇不能让他兄弟打光棍儿，所以给东北的鬼子下了一道他们日本的圣旨，放了被抓进朝阳城的六百来个热河独立团的兄弟，让藏进山里的五百多个外国兵安全撤到了山外。等咱这两拨人在山外汇合到一块，鬼子不光没敢打咱，还给咱送来了好吃好喝的，另外还派去了二十个鬼子军医给咱的伤员看病治伤。等咱吃好喝好歇足了，又给咱安排了几十辆卡车，把咱的一千多中国兵、外国兵送到了离朝阳最近的锦州。我们在锦州上了鬼子给安排的火车，一路舒舒服服地坐着火车回到了滦州。到滦州的事你们在这边都知道了，白乙化团长率独立团全团接应到了滦州城南三十里，我们滦州下了火车出了城，跟咱独立团会合后，一千多中国兵外国兵安安全全地撤回了咱临渤根据地。”

滔滔不绝地说完了一整大段，“山耗子”喘了口气，想端起茶杯喝口水再说，这时一个战士趁机插了一句:“哎，王连长！我听说你们撤回来，你们营长把那个女鬼子官，也就是你说的日本天皇的兄弟媳妇给放了。前边听你说这女鬼子官厉害得邪乎，把她放了那可是放虎归山，你们赵营长这事办得可不咋地！”

“你懂个啥？”听人说起了赵离的不是，“山耗子”当即便瞪圆了黄豆粒大的小眼睛，把端起来还没来得喝的茶杯使劲蹲到了石头上，“鬼子按我们营长说的安安全全把我们给送回来了，那咱也得按规矩把那天皇的兄弟媳妇儿给放了。咱是八路军，办啥事都得讲信用，不能让鬼子笑话咱八路军说话不算数儿！”

“对，王连长说的有道理，赵营长干得也对！八路军顶天立地，不能让鬼子说笑话不讲信用！”另一个战士在人群后大声赞同起了“山耗子”，随后在场的人也几乎都表示了赞同。

在大伙恭敬奉承中，“山耗子”本来就有些飘忽忽的感觉，这下在场的人又都赞同起了他的意见，更加得意地弯下腰放低了声音说道:“大伙都听过《杨家将》不？穆桂英大伙都知道不？穆桂英开始可是和大宋朝作对的，可后来因为看上了杨宗保，为了给杨宗保当媳妇儿实心实意投大宋朝。所以说，像对付这本领高强的女将，咱老祖宗早就给咱想好了道道儿，那就让她们是看上咱的爷们，叫她们为了能给咱的爷们当媳妇儿，也实心实意地给咱卖命！我这回看那，这个厉害的邪乎的筱冢樱子，有点稀罕上我们营长的意思，虽说这事现在看八字还没有一撇，我看要是我们营长再能碰上那筱冢樱子，再跟她好好拉格拉格，差不多能把她勾搭过来投了咱八路军。”

“山耗子”说了这么一番话，在场的人更来了精神，刚才给“山耗子”点过烟的那个战士又给他点上了一个根烟，蹲在地上凑近了身子连忙追问着说:“还有这事哪？快说说，你从那能看出来这女鬼子官看上赵营长啦?”

“这个事我也是瞎猜，今儿高兴就跟大伙叨咕叨咕，不过我可跟你们说好了，这事你们就当个乐子听，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以后可不能到处瞎嚷嚷去！”先大声嘱咐了在场的几十个人一句，“山耗子”才把声音压得更低继续讲了起来:“从锦州坐火车回来的时候，怕这个筱冢樱子儿逃跑，把她的手和脚都拿越想挣开越紧的牛筋捆上了，而且基本上都是我们营长亲自看着她。可这个筱冢樱子儿一点都不害怕，稳稳当当坐着一点都不像当了咱八路军俘虏的样子，而且她瞅我们营长那个架势，怎么看都像是小媳妇儿在瞅新姑爷。还有就是到了滦州咱们的人王根据地撤的时候，我们营长带着她走到了最后边，准备等我们都撤进根据地后再把她交给鬼子。可我看我们营长要把她还给鬼子以前，这个筱冢樱子儿是舍不得加再舍不得的，就像是小媳妇儿要送新姑爷去大老远的地方去做买卖的样儿！。”

“哎！有点意思…我听评书说古代的女将阵前招夫婿都得送个…那叫啥来着…哦…对了，叫定情物！不是送把宝剑就是送个飞镖啥的。你说这筱冢樱子送你们营长啥定情物没？”又一个战士笑着追问了起来。

“那当然送了，送的就是这把手枪！”回应着这个战士的问题，“山耗子”从怀里摸出来一把非常精致小巧的手枪，“这个筱冢樱子被放回去后又折返回来一趟，把这个小手枪儿送我们营长了！”

“山耗子”掏出来的这把手枪只有巴掌大小，枪身曾明瓦亮做工十分考究，蹲得离“山耗子”最近的一个战士伸手抢过手枪，拿到手里来回观瞧的同时惊奇地说:“以为咱**带的那把‘枪牌撸子’是最小的手枪，可没想到还有更小的手枪，这还头一会见！王连长，这是把什么枪啊？”

“听我们营长说，这是德国造的专门给间谍儿用的小手枪，因为制造的数量非常少，而且是不公开配发使用，所以这枪也没有啥名。可你们别看枪小，这枪的威力可是不小，我们营长还告诉我……”

听“山耗子”讲述从东北撤回冀东的经过时，几十个八路军战士本来把他团团围得严严实实，现在大伙都在争抢着看这把小手枪，一时间人群松散开了。“山耗子”正在十分得意地给大家介绍这把手枪，猛地一抬头从散开的人群缝隙中发现，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刘钱钱，穿着崭新的八路军军装朝着军分区司令部大门走了过来。看见刘钱钱过来了，“山耗子”吓得一吐舌头，赶紧掐灭了手里抽到一半的烟揣进兜里，将枪从战士们手里抢了回来，慌里慌张地迎着刘钱钱过来的方向跑了上去。

“钱钱儿妹子，你咋来了啊？”几十个战士正在抢着看这把微型手枪，“山耗子”费了半天劲才把手枪抢了回来。等他抢回枪跑到刘钱钱近前时，刘钱钱已经走到了分区司令部大门前。

　 挟持住筱冢樱子安全撤回滦州后，赵离并没有回临渤抗日根据地，而是来军分区司令部所在的根据地，向军分区的首长汇报去东北执行特殊任务的情况。撤回来的盟军和热河独立团的战士里有很多重伤员，也被送到了军分区司令部所在根据地里的医院治疗，赵离把护送重伤员的任务交给了刘钱钱，因此她紧跟着也到了军分区司令部所在根据地。“山耗子”所说的筱冢樱子对赵离态度**的事，刘钱钱也发现了，所以把伤员送到医院安顿后，专门跑来军分区司令部找赵离质问这些事情，而所要质问的重点就是“山耗子”拿着的这把小手枪。

　 刚到司令部大门口还没等进去，发现“山耗子”不知道从那突然冒了出来，刘钱钱满脸怒气地先质问起了他:“‘山耗子’，我家爷们那去了？把他叫来，姑奶奶有事问他！”

　 知道刘钱钱脾气火爆说得出干得出，而且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山耗子”每次见到她都尽量躲着走，其实也不光“山耗子”，整个独立团五营谁看到刘钱钱都怵头。这次见刘钱钱杏眼圆睁面带杀气，“山耗子”忍不住觉得两腿有些打颤，急忙堆满了笑容回答说:“营长在司令部里跟咱的**汇报情况呢，你要找他先等一会，我估摸一会就能出来了！”

　 “少你奶奶个纂地跟姑奶奶废话，人都回来了，汇报个情况着啥急！”朝着“山耗子”大吼一句，刘钱钱迈开腿就往司令部里闯，站在大门口的卫兵刚想过来阻拦，刘钱钱下边伸腿一拌上边拿手一推，卫兵冷不及防一个踉跄险些撞到门口的墙上。

　 “哎哎！我的亲姑奶奶，可别给咱营长惹祸了！”心里清楚“冰碴大白梨”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山耗子”拿出最大勇气尽力拦住了刘钱钱，把那把小手枪交到她手里低声说：“我还有个事儿跟你说，营长进去跟**汇报情况前，特地把这小手枪儿给了我，让我等你来了后交给你！”

　 接过“山耗子”递过来的微型手枪，刘钱钱的怒气消了一半。“山耗子”趁机赶紧把她拉到了离司令部大门口，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站定后说道:“钱钱儿，我看咱营长心里是有你，要不能把这从鬼子娘们那弄来的这小手枪儿专门给了你吗？对了，营长还让我交代你一件正事，他准备任命张盈盈当咱们营的卫生队队长，可盈盈现在病没好也躺在医院里，这个卫生队队长只能先由你兼任。营长说了，咱们那没有专业的卫生员，需要得从这边的医院借调一些去咱们那，这件事也得去你办。这卫生员的事很重要，咱把重伤员送这边来了，可咱那还有好多个轻伤员，一会营长汇报完工作，就得带着这些卫生员回咱那边，所以你要马上去办这件事。”

听“山耗子”这么一解释，刘钱钱的怒气全消了，别起微型手枪转身又回了医院。看着刘钱钱的终于被劝走了，“山耗子”长舒了一口气，摸了摸光突突的脑门，发现大冷天里吓得渗出一头的冷汗。举起袖子擦着汗往回走时，“山耗子”发现二营的教导员刘保国也在往司令部门口走，突然间猛地一惊，很是后悔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自言自语地说：“王友山你个破嘴，怎么能说那女鬼子稀罕营长呢！这要传到这小子那，营长以后又得被找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