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兜风解难题

吴玉满刚二十七岁，抗大毕业后一直做的都是政治干部，原则性强政治理论知识丰富，却从不没完没了地摆大道理讲套话。如此年轻便由营教导员提升到了团政委，吴玉满感觉到的不是高兴，而是认为肩上的胆子更重了，为了尽快完成整编事宜，他一连半个来月都没怎么休息过。而且吴玉满为人厚道热心肠，觉得赵离刚从东北出生入死回来，又马不停蹄地也投入到了紧张的整编工作中，心里很是不忍。因此等初步完成了新编独立团的整编组建，便以政委的身份强烈要求赵离放下工作去专心休息几天。

　 不过吴玉满并没休息，先是深入到新组建成的每一个营调研了解，回到了团部根据了解到的情况，结合人员建制不整和武器弹药奇缺这两大问题，详细总结起了每一个营所需要解决的具体难题。

　 新编独立团一营下属四个连，分别是由原赵离所部的五营一、二、三连以及警卫排整编组建的。但是在秋季的反扫荡战斗中五营的伤亡很大，导致现在的新编独立团一营的一、二、三连均不满编，而由原五营直属警卫排组建第四连，更是总共才有不到二十名战士。

新编独立团二营也下属四个连，由原来的热河独立团整编组建而成。原热河独立团被营救回来了近六百人，不算轻重伤员还能剩下四百五十多人，组建成新编独立团第二营人数足够。不过原热河独立团在遭遇关东军突袭围歼时损失了所有的武器，虽然赵离把原五营直属重机枪排的四挺马克沁重机枪都调拨给了他们，而且还尽可能地搞到了一些长短枪支，但新编独立团第二营还是有近八成的战士没有武器。

由盟军士兵组成的新编独立团第三营，按突围时赵离临时组成的编制也由四个连组成，而这个由英美士兵组成的第三营情况最特殊。首先是这些盟军过不了多长时间便要被接送回国，第三营很快将会成为一个空建制。除去被送到军分区根据地所在医院里治疗的几十个重伤员，包括轻伤员在内新编独立团第三营还有四百多名盟军官兵。乘坐飞机转移时为减轻重量，多一半的盟军士兵都不得已扔掉了手里的武器，现在有一百多名盟军装备有奉天造伯格曼冲锋枪。此外盟军士兵还装备着乔治少校尽可能带回来的一门120毫米迫击炮，以及从日军运输机上拆下来的三十挺机载重机枪。盟军士兵被接送回国时一定不会带走这些武器，但是赵离觉得盟军们刚从战俘营里被解救出来，提前收缴他们手里的的武器可能引起盟军士兵的敏感，因此宁可让二营的战士暂时没有武器，也下令让盟军们保留着手里的武器。

新编独立团炮兵营就是原来的五营炮兵连，而赵离把原有的两个掷弹筒排分配到了新编一、二营里，新组建的炮兵营人数反而减少，只剩下了原来的重炮排和警卫排。在秋季的反扫荡战斗中，赵离率部突袭榎本大队的炮兵中队缴获了四门九二式步兵炮，但现在其中的两门分配给了也是新组建的军分区第十四团。在迫降至朝阳周围的山区里后，赵离曾派刘钱钱率一部分盟军去寻找过盟军飞行员跳伞后坠落到山里的零式战斗机，从坠毁的战斗机上拆回了两挺二十毫米机关炮，撤回冀东后把这两挺机关炮也带了回来。因此现在孙宝玉的炮兵营，装备有一门十二厘米加农炮，两门九二式步兵炮，还有两挺二十毫米机关炮。

新编独立团的工程后勤营是唯一情况比较好的。赵离去军分区总部汇报情况时，从军分区首长那争取来了两台缴获到的机床和几台缝纫机，同时还从军分区兵工厂里申请调拨来了十几个专业的军工人员，有了这些设备和人员，赵离命“山耗子”在临渤根据地成立了一个兵工厂和一个军装被服厂。原来五营工程后勤连的人员，本来就有着制造武器、军装的经验，因此现在已经开始为全团生产制造起了武器和军装。

面对着总结出的这些问题，吴玉满心里发愁不已，再加上这些天操劳过度，着急上火间长了满嘴的泡。而新编独立团的整编组建基本完成后，新组建军分区第十四团因有别的战斗任务，暂时撤出了临渤根据地。虽然军分区总部表示如遭大批日伪军扫荡将会派其他部队过来增援，刚整编完新编独立团并没有大的战斗任务，可想到新编独立团建制不整、装备不齐、尚无整体战斗力，十四团走后吴玉满的心里还是觉得很是担忧。

除了这些事，吴玉满还有个最发愁的问题。独立团原来的给养储备仅够一个团所用，新编十四团撤走时带走了一部分，这下又来了热河独立团的近六百战士和四百多盟军士兵，而赵离还下令要优待这些盟军，一下子让新编独立团的给养供给陷入了全面紧张。负责后勤的“山耗子”已经过来哭了好几次穷，说如再想不到有效的解决办法，新编独立团可能下不去十天就得断顿无粮。

“政委，逼着我放假，你偷着来忙活啦！”吴玉满正满脸愁容地琢磨着这些难题时，赵离一脸轻松地跑进了团部，二话不说拽起吴玉满的胳膊就往外走，“快走，我弄了辆吉普车，大伙都在东场那看热闹呢，现在就差你这个大政委了！”

临渤根据地一带的村庄，基本上都是几个村子紧挨着形成一个村落群，团部所在地的这个村落群有六个村子，而这六个村子共用一个打麦场，因此这个打麦场面积很大，方圆足有几十亩地大小。吴玉满被赵离生拉硬拽地来到了打麦场，见这里熙攘热闹云集着上千人，大部分都是老百姓。围着打麦场的四周，转圈跑着一辆样子有些怪的敞篷吉普车，开车的是个蓝眼睛大鼻子外国兵，车上挤坐着七八个当地老百姓，车后边还追跑着几十个兴高采烈的孩子。

这辆敞篷吉普车，是赵离用进场买药时从汉奸刘庆生那缴获的辆轿车改装的。本来由于根据地里除他外谁也不会开车，而且也没什么实地的用途，这辆轿车被缴获回来后一直停在团部闲置了起来。被吴玉满建议休息这几天赵离并没闲着，将这辆轿车开进兵工厂，先让人拆掉了轿车的外壳，又找来了几个懂车的盟军，指导着兵工厂里的战士用铁皮打造了新的外壳，拿铆钉铆好后刷上了绿色的漆，把这辆轿车改装成了一辆敞篷的军用吉普。

找了个会开车的美军中士当司机，安排了新加入八路军的马国松和一名盟军少尉当警卫员，赵离坐着这辆车在根据地来回兜了两圈。过足了乘车抖威风的瘾，更是引起了根据地几乎所有老百姓的注意力，赵离命人将根据地每个村落群的联村村长和比较有钱的富户总共近百人，新编独立团所有的营一级干部，以及编入三营的四百多盟军官兵，都召集到了团部所在群落群的这个打麦场。

当然赵离把这么多人都召集过来，并不是为了炫耀他改装出来的这辆吉普车，而是有着已经盘算好的进一步打算。

看到八路军居然弄了辆汽车，而且开车的还是个外国兵，过来的乡亲们个个稀奇得不得了。虽然以“山耗子”为首的八路军干部都想先坐上去过过瘾，但赵离却是让被召集来的村长和富户们先坐车围着打麦场兜上两圈。等村长富户们都体验了一把坐汽车的感觉，赵离又让开车的美军中士带一直跟着车跑的孩子们也兜一圈，随后把村长富户们和新编独立团的人集合到一起，在打麦场上开起了声势壮观的现场会。

“独立团三营营长凯博特，命令所有三营士兵，以连为单位整齐列队！”

“是，中国长官！”

开始开会前，赵离先用英语给凯博特上校下了命令。紧跟着凯博特上校按赵离的指令，指挥着四百多个盟军分成四个纵队列好了整齐的队形。现在这些盟军都暂时换上了八路军的军装，虽然军中有新有旧有的还带着补丁，而且大部人在里边穿了老棉套老棉裤后军装都显得小，但列队时却都显得很精神。列好队齐刷刷地冲赵离敬了军礼，随后纹丝不动地站好军姿，等待着赵离开始讲话。

指挥盟军们列好了队，赵离又把刚升任为炮兵营长的孙宝玉叫了过来问道:“孙宝玉，你写信动员参加咱八路军的那几个同学来这没？”

“报告团长，他们都到了！我已把他们安排到了盟军官兵里，会议开始后，他们将会做好具体的翻译工作，保证能将每一句话的意思都准确传达给每一位盟军！”

当了近一年的八路军，孙宝玉在行为气质上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回答指令时声音铿锵有力，立正敬礼的动作标准连贯，让大伙都忘了，他以前因言谈举止过于女人化曾被送过“带了把儿的大姑娘”的外号。看着孙宝玉这一年军人气质越来越足，赵离的心里很是满意，示意他先站到一边，登上一个土堆开始大声地讲起了话。

“乡亲们，今天我把大家集合到这，准备跟大家说点事。首先要跟大伙解释下，咱们独立团虽然重新调整了下，但以后照样还是打鬼子的独立团，照样还是留在这保卫咱临渤根据地不受鬼子汉奸祸害，请在场的乡亲们都放心，也请大家回去后传达一下！另外还要说的是，咱独立团现在有点稀奇事，啥事大伙也都看到了，就是多了几百个外国兵。不过我告诉大伙，他们都是咱八路军这边的，不是以前那八国联军了，是帮着咱来打鬼子的。所以呢，只要这几百个外国兵在咱这呆一天，咱就得照顾好了人家，宁可我们吃窝头咸菜，也给他们以最好的待遇，咱不能让外国人笑话咱中国人不够意思！”

先大声讲了一段，见在场的乡亲都表示了拥护，孙宝玉带着几个同学也给所有盟军做了翻译，赵离示意在场人保持安静，开始继续往下讲。

“既然大伙都同意这么办，那我下边说说怎么优待咱的外国兄弟们！现在，作为独立团第三营的外国兵们已经搬进了最好的营房，不过人家是外国人，喜好上和咱中国人不一样，所以咱们下边还把他们住的军营装饰下，弄成他们住惯了的外国风格。还有，他们穿的衣服和咱也不一样，大伙也都看见他们穿咱的衣服很不合身，为了表示对外国打鬼子兄弟们的尊重，得给他们每人做一身外国军装。咱八路军穿啥都行，但给咱这些外国兄弟做军装时，要用最好材质的布料完全按他们的标准做，并让外国兄弟们负责监工指导。还有个事，他们吃的和咱也不一样，所以咱给他们配两伙做饭的师傅，一伙是咱的人做中国菜，一伙让他们自己的人做外国菜，至于外国兄弟们爱吃啥让他们自己选，咱一定给他们做最好的！”

孙宝玉带着几个同学把这一番话翻译过去，在场的盟军四百多盟军官兵听懂意思后都很受感动，而在场的乡亲们也都表示了赞同。一看效果如自己所愿，赵离紧跟着又讲起了下边的话。

“乡亲们，大伙都知道，咱八路军条件艰苦，要招待好外国打鬼子兄弟们，离不开乡亲们的支持。八路军是鱼老百姓是水，我们这些个‘鱼’，都靠亲们这‘水’养活着不是？现在这几百外国兄弟加入咱独立团了，不管待长待久那都算咱八路军了，既然算八路军了，那他们就也都是‘鱼’了呗！所以希望乡亲们这‘水’啊，也能养活下他们这些个‘外国鱼’！”

赵离很形象地做了这么个比喻，在场的所有乡亲们都笑了，但随即都对赵离的提议表示坚决支持。

“赵团长，我是张孙钱李那四个河套村的联村村长！”一个六十来岁浑身精气神的老者率先站了出来，“今儿我代表我们那四个村表个态，秋天八路军保秋收可跟鬼子拼了命，让咱们有了个好收成，还起完了大白菜，今年冬天还赶上这白菜价高，让大伙卖白菜都赚着了钱！别的村我管不了，我们那四个村支持八路军绝对不含糊，要钱出钱，要人出人，是要布出布！今晚我回去就宰两口肥猪给这帮老外送去，只要这帮老外不是回民，这猪肉他们准能吃吧？”

“对…对…对…”老者话刚说完，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也站了出来，不过这人说话有点结巴，“我…我不是…村…村长…可我表…表个态…我家多少有点钱…支持八路那更不含糊…两…两口猪算啥…我回去就带人送五口过…过来…”

“去去去…韩老三你当你趁多少钱儿似的，结结巴巴呆的给我躲一边去！”说话结巴的人话还没说，一个身体敦实五十多的人把他推到一边。赵离认识这个人，此人外号“王一刀”，家里是开屠户的，是整个临渤根据地有名的大财主。

“赵团长，您认识我，也知道家里有的是钱，更知道我支持打鬼子的好汉从不小气！今儿我给您撂句话，就冲您能让这好几百西洋鬼子听您的调遣，以后这几百西洋鬼子吃多少肉，我王一刀一家包了！不过赵团长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半个月后我家闺女出嫁，您那汽车能不能借我使半天儿，还有，希望您到时候能去喝碗喜酒。我这大半辈儿就这一个宝贝儿丫头，您要能让个洋人开着汽车送我闺女出嫁，再加上您赵团长大驾观临，我舍出一半的家产去都不算啥！”

“好！王老爷子够慷慨！”赵离听完冲“王一刀”竖起了大拇指，“就冲您这么支持八路军，到时候我一定去参加您闺女的婚礼！另外，汽车不算个啥，到时候我弄架飞机送您闺女出嫁！您还别以为我说话大话，到时候我拿不出飞机，您拿您那杀猪刀把我当猪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