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特派员驾到

军统唐山特别组隶属于军统天津站，组长叫桂永平，军衔为少校。桂永平为人低调内敛，心思缜密处事谨慎，在冀东最大的城市唐山潜伏了已两年多，未曾暴露也未取得过什么抗日功绩。平时除了领取经费很少出来活动，而除了向上风催要经费，甚至连电台都很少使用。

不过这次上风命他配合重庆方面过来的特派员区长鹤，去八路军根据地里执行接送四百多名盟军回国的任务，桂永平的表现却是一反常态。召集齐了军统唐山特别组中的五名亲信手下，提前半个来月就来到了秘密接头地点等候。终于到了特派员即将抵达的消息，桂永平更是天不亮就起了床，换好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并叮嘱五个手下等特派员到了一定要尽心接待。

看着平时连见他们都谨小慎微的组长这次表现得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桂永平的五个手下都觉得很是不解，其中一个能和他称兄论弟的忍不住走过来说:“哥，您至于拿要来的特派员这么当回事吗？我听说这姓区的就是个中校，虽说军衔比您高一级，可军统的少校连他妈军队里的少将都得敬着！”

拍了拍这个发牢骚手下的肩头，桂永平伏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好兄弟，哥跟你把实话交了，你嘴严点可别告诉那四个！这区长鹤家里老爷子是党国里的大官，他是从美国西点军校毕业回来的，现在委员长正在向美国人争取更多援助，他负责着和美国人之间沟通联系的事，那在委员长面前红得发紫。还有，八路救出来的这几百美国兵，是罗斯福亲自交代委员长一定要给接送回美国去的，美国**重视的事那委员长能不重视？那委员长都重视的事我们兄弟要办好了，那还能再躲日本人刀尖底下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偷偷地给能和他称兄论弟的这个手下解释完，桂永平又把其他的四个手下叫过来大声叮嘱道:“都听好了，一会特派员到了要尽心伺候着，做好了我亏待不了大伙，办不好我也饶不了你们！我听说这个区特派员架子大爱挑毛病，但你们一定得更加着点小心，谁也不能得罪了特派员！”

桂永平刚交代完没多一会，国民政府派出来负责接送盟军回国的特派员区长鹤，在八路军晋察冀**区派出的两位代表的陪同下到达了秘密接头地点。

为了协助国民政府接送盟军士兵回国，八路军总部下令晋察冀**区，要对重庆方面派过来的特派员给予全力协助。因此从重庆出发后，区长鹤先是赶到了晋察冀根据地，随后在晋察冀**区派出的两位八路军代表提供的掩护下赶来了冀东。

区长鹤这次来带了共五十人一个加强排编制的警卫，他觉得是来接送盟军士兵回国，给五十名警卫配备了清一色的汤姆森冲锋枪和标准的美式军服。掩护他和五十名警卫换装通过敌占区不算难事，可还得携带着五十支冲锋枪和五十套美式军服，这可给两位八路军代表添了不少麻烦。除了给区长鹤和五十名警卫都换上了便装，又搞到了几十筐大枣，把冲锋枪和美式军服都巧妙地隐藏在了装大枣的筐里，并派出了几十个战士伪装成贩枣子专门负责运送，而且为避开日伪哨卡还不得不多走了一半的路程。而区长鹤除了脾气不好爱摆谱外，还天生得很是娇气，不是因天不好不走了，就是嫌山路难走歇歇停停。比预期晚到了好几天不说，还一路上挑了很多个不是，把两位八路军代表刁难得憋了一肚子闷气。

而为了顺利接送盟军士兵回国，军统方面这次破天荒地也和八路军进行了密切合作。作为军统离冀东最近的一个情报机构，军统天津站在唐山城东五十里外提前设好了秘密接头地点，委派下辖的唐山特别组提前等候在这里。而冀东军分区得到上级指令后，也派出了代表提前等候在了军统设置的秘密接头地点。双方商量后达成了协调配合的共识，特派员区长鹤赶到秘密接头地点后，先和军统唐山特别组接洽，然后在冀东军分区代表的带领下赶往临渤根据地。

　 区长鹤到达秘密接头地点后稍作休息，军分区代表安排了几十多辆大车，护送他们赶往临渤根据地。军统安排的秘密接头地点离临渤根据地不到四十里，可同样是因为那藏装大枣筐里的五十支冲锋枪和五十套美式军服，为避开日伪哨卡盘查不得不绕行了很多路，好在区长鹤是上午到达的秘密接头地点，总算是在天黑前赶到了临渤根据地。

国民政府亲自派过来的特派员，按区长鹤和桂永平的感觉，驻临渤根据地的八路军独立团即使不隆重欢迎他们，至少新任团长赵离也要亲自赶过来迎接。不过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不但团长赵离没来，连一个正规的八路军战士都没来，等着接他们的竟然只是几个携带着武器的老百姓。

区长鹤见只有几个民兵模样的人过来迎接很是恼火，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是还不算完全进入八路军根据，独立团怕遭到日伪军才先派出几个人换了便服过来迎接，团长赵离应该是在根据地里等着迎接他。区长鹤也担心会碰上日伪军，便忍住了没有发脾气，命手下警卫加强防备，催促着赶紧往根据地里走。

往前走了两三里里，区长鹤发现几个民兵模样的人扛着枪大摇大摆走在大路上，丝毫没有担心遇上日伪军的样子。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区长鹤平时一贯地恃才傲物，很喜欢以指导别人的方式展示他的现代化军事才华，这次又忍不住习惯性地教训起了带路的这几个民兵:“既然拿了枪就是军人，你们八路军怎么警惕性这么弱？一点军事素养都没有吗？”

“啥…啥…啥玩意？你说什么素什么养？”一个扛着枪吊儿郎当走在最后边的人翻了区长鹤一眼，“你让我警惕？在咱临渤根据地用得着警惕，只要咱独立团在，小鬼子没个千八百的，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

另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本来一边走在一边看书，听区长鹤大声训教他们，把书本揣进兜里神气十足地解释道:“军事素养我们确实还没，因为我们还都不算是八路，现在都是这的民兵。不过我哥是独立团的八路军，我哥还告诉我独立团的八路军都得有文化，赵团长说我要能把这本书里的字都认全了，就让我也去独立团当八路军！”

听赵离真就是派了几个民兵来接他，区长鹤气得脸色铁青，回头冲晋察冀**区派过来的八路军代表大声质问了起来:“你们这个赵离团长太不像话，太嚣张了，我可是国民政府派过来的军事特派员，他竟然让……”

“你活腻味了，你敢骂我们赵团长！”区长鹤的话还没说完，和他搭话的那个小伙子把刚掏出来书本又揣回了兜，端起手里的“老套筒”对着了他比划了几下说：“我可告诉你，赵团长在我们这比关老爷神通都大，前些天赵团长刚走就闹日本鬼子变的女鬼，可现在赵团长回来了，这女鬼就再没敢现过身！现在我奶奶给观世音菩萨烧香，都不忘了念叨赵团长几句，你个小白脸儿还敢骂赵团长！”

小伙子这么一说，其他的几个民兵也都不干了，不是大声说着和小伙子类似的话，就是也把手里的“老套筒”冲着区长鹤比划了起来。见几个民兵都敢拿他这个特派员如此不当回事，区长鹤气得浑身栗抖。可感觉和这几个愣头愣脑的民兵争论也说不清什么，同时意识到现在已经到了安全区域，便把心里的恼火暂时发向了身后的五十个警卫:“都别傻子似的跟着，换上你们的军装拿起你们的枪，让他们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军人！”

那些藏着武器和军装的枣筐都放在了冀东军分区派出的大车上，五十个警卫得到区长鹤的命令头，跳上车抠开装大枣的筐取出了武器和军装，脱下身上原来穿着的便服快速地换起了军装。区长鹤的命令下得很急，这些警卫取武器换军装时把枣子洒得满地都是，而且把脱下来的衣服顺手撇到了地上。

“败家子儿！”一个年纪较大的民兵忍不住骂了一句，跑回去弯腰捡着被扔到地上的衣服。其他的几个民兵也都跑了过去，有两个收拾被撇在地上的衣服，剩下的捡着洒落在地上的大枣。不过这些土里土气的民兵显得素质很高，一颗大枣都没往自己的兜里揣，把捡起来的大枣都规规矩矩地扔回了筐里。而负责捡衣服的民兵也没要把衣服据为己有的意思，把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捡起来后，叠得整整齐齐放到了大车上。

让手下的五十名警卫换上美式军装，区长鹤本来想让由精锐国军组成的警卫排在土里土气的民兵面前展示下威武。看到这些民兵竟然有如此的表现，惊奇间不禁打下了这一念头，老老实实地跟着民兵们来到了独立团的团部所在地。

独立团的团部虽不大，但收拾得十分整齐干净，墙上刷着醒目的抗日标语，大门前扫得一根草刺都没有。门口设有两个站岗台，上边站着两名八路军战士，扎着武装带穿着崭新笔挺的八路军军装，手里持着上着闪亮刺刀的三八式步枪。两名站岗的八路军战士军姿保持得非常标准，站在站岗台上笔管条直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睛都很少眨一下，表现出来的军人素质丝毫不比区长鹤手下的精锐国军差。

眼前的这一幕让区长鹤一时间有些迟愣，不过桂永平却没注意这些，为了在特派员面前争得个表现的机会，紧跑几步来到了团部大门口，冲着站岗的一个八路军战士大声喊道:“你们团长在吗？国民政府派来的区长鹤中校到了，通知你们团长快点出来迎接特派员！”

“对不起，我们团长不在！”八路军战士站着站岗台上仍是纹丝不动，回答桂永平的时候眼皮都没忘下撂。

“那先让特派员进你们团部休息下，快起派人找你们团长回来！”

“对不起，团部重地，闲人免进！还有，请你们站到距离团部大门五十米以外，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你…你…你太嚣张了，区中校是蒋委员长亲派过来的特派员，你们团长怎么能如此慢待，我要向你们…”

“我再给你重申一遍，团部重地，闲人免进，如有擅闯，格杀勿论！”

桂永平正在解释着，哨兵似乎都懒得往下听了，举起了手里的三八步枪，想都没想哗啦一声拉开了枪栓。区长鹤现在已觉察到这个独立团绝非善茬，朝着桂永平挥了挥手把他叫了回来，领着五十个穿着美式军服端着汤姆森冲锋枪的警卫退到了五十米以外。两位晋察冀**区的八路军代表见区长鹤碰了个灰头土脸，想起一路上所受他的种种刁难心里总算出了口恶气，因此也没过来帮着区长鹤说明身份，随着他一起站到了距离独立团团部大门口五十米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