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阻击失败

战场上的形势总是瞬息万变，此次吴家庄一带的战斗，完全出乎了八路军和日军双方面的既 定计划之外。在吴家庄的西侧，八路军的两个团陷入了日军两个大队的包围之中，而在吴家庄附近，日军的一个大队却又被八路军的两团包围住了。

八路军方面虽发现了前方敌情有变，但因通信设备临时出现问题又是时间紧迫，未能做到及时沟通联系而迅速改变战斗计划，导致了最先发起进攻的十团、十一团遭遇了日军的合围。而日军方面在完成对八路军两个团的包围后，指挥此次战斗的联队长小西长行为了保存其麾下直属部队的实力，并未按原计划派出所有兵力发起全线围攻，致使十团、十一团在付出惨重代价后暂时顶住了日军的进攻。抱着既要保存实力又要阻挡住东侧八路军进攻的双重意图，河边虎次郎所率的那个大队不但损失了一个中队，还被八路军撕开了一道缺口突入到了吴家庄附近，以其联队部一起陷入占据优势兵力八路军的合围中。

十三团、十四团将吴家庄包围住后，刘守仁亲率十四团的两个营向西发起了突击，以希望能将陷入重围的十团、十一团解救出来。榎本次郎发现被包围的八路军来了援军，也亲自率两个中队赶过来阻击，将两个营的八路军阻挡在了包围圈之外。小西长行陷入包围之后，下令原来轰击被包围八路军的炮兵大队，调转炮口轰击将他包围住的八路军。在日军猛烈炮火的阻击下，白乙化也暂时无法率部队对包围住的日军发起围歼。遭遇了日军顽强的阻击，刘守仁率的两个营未能将陷入重围的十团、十一团解救出来，但围住十团、十一团的日军不得不抽调走了一部分去打阻击，又没有了强大的炮火支援，再想全部消灭被围住八路军的同样是力不从心。

仅仅相隔着不到两公里的两块战场上，八路军的四个团与日军的一个联队进行着惨烈的鏖战。不过双方谁想快速占据上风都很难，战局在短时间内陷入了白热化的僵持阶段。

在吴家庄东南和东北方向各十公里外的两处村落里，隐蔽着冀东军分区的第九团和第十二团。作为此次战役的机动后备力量，第九团的任务是负责阻击日伪军援兵，第十二团的任务是根据战斗进展情况负责对主攻部队和阻击部队提供支援。前方战斗打响后，第九团按部署迅速进入了预设阻击阵地，第十二团则急行军赶向了主攻部队和阻击部队的中间区域。

距离战役打响地带最近的大批日伪军驻扎在了东南方向十五公里处，而按当时的敌情侦察，日军能快速调集过来的增援部队仅有这一支，因此阻击阵地修在这一部日伪军驻扎地西北方向五公里外的一段河道上。这一段河道的河面很宽，因此阻击阵地共修了两道防线，河南岸为第一道防线，河北岸为第二道防线，防止第一道防线守不住时，能够炸开结了冰的河面退到第二道防线继续坚守。为了不提前暴露战役计划，防线修好后暂时隐藏了起来，部队也隐藏近了周边的村子里，等待战斗正式打响后再进入阵地阻击过来增援的日伪军。

军分区将第九团和第十二团作为了预备队，主要是考虑到第九团是刚组建的部队，而第十二团在战斗中损失惨重也都是刚补充的新兵，两个团现在的战斗力都不是很强。尤其是第九团，由于在原来的组建过程中所在根据地造日军大举围剿沦陷，等到了去年的十月份才正式组建而成。虽武器装备经军分区统一调配较为齐整，但全团战士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战士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冀东军分区现在的十五个团里，除赵离所部的新编独立团外，战斗力最强的当属原军分区副司令员鲍真所部的老十三团。在冀东军分区尚未成立前，老十三团便已经组建成了，因当时隶属于晋察冀**区，番号设定为了**区第十三团。冀东军分区正式成立后，老十三团划归了冀东军分区，不过依然保留了第十三团的番号。后来冀东的八路军队伍越来越越多，在设立团一级编制时便根据第十三团往前设置的番号，因此很多番号序列在前边的团，其实组建的时间要比老十三团晚很多。

将打阻止的任务交给了新组建的九团，军分区做战略部署时主要考虑到了以下三点。一是认为主攻的四个团打两个团的治安军，战斗进行的时间不会太长，九团可能都赶不上打阻击前方的战斗便已经胜利结束了。二是觉得九团后边还有负责两面增援的十二团，而即使九团守不住第一道防线，还可以炸毁冰面撤到第二道防线，以冰冷湍急的河水为险足能抵挡住日伪军的增援部队。基于以上两点，军分区认为九团此次的战斗任务不会太重，而部队的战斗力又都是在实战中积累的来的，军分区还考虑到让九团的新战士们在实际战斗中锻炼一下。

但是九团刚进入了阵地不到半个小时，日军增援吴家庄方向的援兵便赶到了。和以前预料情况不同的是，最先赶过来的不但是两个中队以上的日军，还配备着在四辆八九式坦克。

九团长杨鹤鸣前不久因堕马摔断了腿，团长暂由政委周小安兼任着。周小安年仅二十五岁，抗大毕业后从连指导员逐级升到团政委，一直都是在做政治干部，指挥作战的经验不是很多。遭遇了日军坦克又没有反坦克武器，最合理的方式，是先炸毁冰面阻止住坦克前进，再退守到第二道防线以险据守。但是周小安觉得战斗刚开始便后撤会影响士气，于是采取了一种对付坦克最原始的方式，下令组织敢死队持集束手榴弹冲上去炸日军坦克。

日军的八九式坦克重量刚过十吨，在坦克家族里最多能算轻型坦克，但八九式坦克在前装甲左侧和炮塔后部装有两挺车载机枪，在对付冲上去的步兵时颇为有效。而且每辆坦克的后边都紧跟着一个小队的日军，在车载机枪的密集扫射和日军的猛烈射击下，二十多个战士抱着集束手榴弹冲出了战壕，还未能接近坦克前便都勇敢地牺牲了。敢死队全军覆却未能炸毁一辆日军坦克，周小安的心里有些慌乱，一时间未能做出下一步的有效反应。而日军则借着强大的火力掩护冲了上来，九团防线上的好几处都被突破了。

第九团的战士基本上都是首次参加大规模战斗，本来兴冲冲等着杀敌立功的，但等战斗正式打响之后，却发现上战场远比他们想象中恐怖可怕的多。一发炮弹落在头上便会被炸得支离破碎，一颗子弹穿在身体上鲜血便会泉涌般得往外冒，接连的爆炸声中不断有残肢断臂落下来，刚才还活生生的同伴倒下去就变得血肉模糊。如此惨烈情景让年轻战士们的神经受到了极大考验，面对着子弹打上去根本不起作用的日军坦克，看着端着明晃晃刺刀冲上来的日本兵，惊慌恐惧间大多数人放弃阵地抱着枪便往后跑。

周小安的指挥所设在了河南岸的一个废砖窑上，因地形有利且守在这里的是战斗力较强的团直属特务连，凭着顽强的抵抗将冲向这一侧的日军暂时压了下去。看到日军一个冲锋便撕开了阵地，周小安急得两眼冒火，拎着驳壳枪喊得嗓子都哑了，命令战士们守住阵地不要往后撤。不过在军心已散中部队陷入了混乱，还能听到他指挥的人已经不多，战斗打响了仅半个小时，九团设在河南岸的第一道防线便全线崩溃了。

虽然现在敌情发生了变化，而且赶过来增援的日军配备了坦克，但是凭着以河水之险设置的两道防线，即便是九团战斗力不强，指挥得当也不至于让日军如此轻松地突破防线。结果在这次战斗中，周小安认为是后撤便可耻的书生之勇，导致了九团在以日军交火后的迅速崩溃。而紧跟着他在同样思想上犯的第二次错误，更是导致了整个九团的全军覆没。

第一道防线被击破后，九团的整体伤亡并不太大，第二道防线里还有着一个营的兵力作为后备队。如能果断放弃第一道防线，退到河北岸后炸开冰面组织兵力坚守第二道防线，依然有着很大的机会阻击住日军进攻。但周小安现在还是固执地坚守在了指挥部，而这时他所在的这个废砖窑已经被冲上来的日军三面包围了，让他失去了和撤下去部队之间的联系。缺乏了统一的指挥，第二道防线上留作为下预备队的那个营，也被前边成批撤回来的战士冲乱了阵脚。

更为要命的是，这时一个营的伪蒙骑兵，悉数举着马刀紧跟着杀了过来。在现代化战争中，如果对手架设好武器守在阵地里，骑兵从正面发起冲锋无疑是找死，但等对方阵线被突破陷入混乱后，大批骑兵冲上来却能轻松给对手制造出一场大屠杀。两条腿的人再拼了命跑也跑不过四条的马，随着紧追上来的伪蒙骑兵手中马刀不断挥起落下，年轻的八路军战士成片倒在了两道防线之间的雪地里和冰面上。

伪蒙骑兵营一个冲锋便占领了第二道防线，随后调转马头又反向杀了回来，与后边的日军南北两向形成包围之势，将九团剩下的几百名战士合围在了以河面为中心的狭长区域里。

　 此时周小安指挥着特务连的战士，仍顽强地坚守在废砖窑上。随着越来越密集的八九式掷榴弹落在了废砖窑周围，特务连的战士已伤亡了一大半。不过日军和伪蒙骑兵正在集中力量进攻被合围住的那几百名八路军战士，暂时只是用掷弹筒猛烈的轰击压制住了砖窑上的八路军，尚未对指挥所方向发起全力进攻。

　 见更多的战士已经被挤压到了结了冰的河面上，周小安率特务连剩下的不到三十名战士，冒着猛烈的爆炸冲下了废砖窑，希望能将被包围的战士解救出来。周小安拎着驳壳枪刚冲出来不到三十米，一颗八九式掷榴弹落在了他的身边，一名警卫员手疾眼快奋不顾身地扑到了他的身上。警卫员多半个头被炸掉了，混杂着鲜血的白色脑浆浸透了周小安头上的帽子。英勇的警卫员以自己的生命履行了他的职责，周小安虽并未受致命伤，但没有被警卫员身体覆盖住的左臂却被炸断了。

　 特务连连长范大明意识到形势危机，背起已然昏了过去的周小安，领着仅剩不多的特务连战士突向了日军较少的东北方向。九团在从隐蔽地点进入阵地时，为了行动迅速很多战士是划着冰筏子过来的。突围到了河边后，范大明找出一个藏在茅草堆里的冰筏子，将背上的周小安放到冰筏子上，命几个战士划起冰筏子火速往外撤。他则带着剩下的十余名战士，趴在冰面上殊死阻击着追击上来的日军。

　 见载着周小安的冰筏子突出了重围，范大明站起身来领着只剩下的三名战士也要往外冲。这时一颗八九式掷榴弹落在了范大明身边，炸裂了他们脚下一大片冰面，同时被炸成重伤的范大明，与三个战士一起跌入了冰冷的河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