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阵前比狠

滦州火车站坐北向南，周围并无民宅，站前是一大片开阔地。八路军阵地的修在了火车站南侧的马路边，日军的阵地修在了火车站前，两军阵地之间的距离大约为五百米。

日军阵地前不到十米的台阶上，分三层站着两百多名国军战俘，均是两手捆在了背后被串绑到了一起。国军战俘们的面前，躺着十多具被砍掉了头的尸体，中间竖着一根三米多高的旗杆，上边挂着十多颗血淋淋的人头。

对如此血腥残忍的场面，两百多名国军战俘似乎已司空见惯，个个面无惧色挺着胸膛高着头，脸上露出毫不在乎的轻蔑表情。看着无头尸体随着滚动的人头喷着血倒下，没有一个人被吓得大喊大叫，更没有一个人向日军示弱求饶。

脖子粗肚子大两腿短的一名日军少尉，鼓出框外的金鱼眼配着长满疙瘩的脸，怎么看都像一个成了精的巨型癞蛤蟆，举起嘀嘀嗒嗒淌着血的指挥刀，正又要往一名国军战俘的脖子上砍。这时八路军阵地方向传过来喊话的声，一名个子很高眼圈发黑水蛇腰，长得像虾米成精一样的日军大尉，蹲在掩体后发着死羊般的声音吆喝了一句，日军少尉收住了已高高抡起的指挥刀。

“火车站里的鬼子头儿仓井拓，老子是冀东八路军独立团的团长赵离。知道你听得懂中国话，就不跟你讲日语了，谈正事前老子拿中国话先给你上上课，想学点本事就竖起耳朵好好听着。首先你小子不配当个军人，胆子小得跟你们日本人那个子似的没长开。老子带人打滦州的时候，你小子带着这么多日本兵不去守城，跑这火车站缩着王八壳子，让老子一点没费劲就把滦州打下来了。另外你小子不光胆小，还因为日本风水不好弄得缺心眼儿。老子看你胆子不够大，你还协助老子轻松打进了城，发善心给你留了条活路，后边给你留了条退路，进了城也没从前边进攻你，可小子咋就不知道跑哪？”

喊了一段话赵离揉着嗓子停了下来，对趴伏在身边的一个战士说:“把水递给我喝两口！孙宝玉你个笨蛋，找个喇叭还不回来，找不着电喇叭不会自个做个啊？喊得老子嗓子都冒烟了。”

喝了几口水，赵离继续使出最大嗓音喊了起来:“仓井拓，老子缓了口气，现在接着给你上课。你小子不光没胆子脑袋笨，还他娘的一点军事素养都没有，那狗屁日本军校是咋教得你？你说你打都不敢跟老子打，还想个下三滥的主意死守着车站，这不是等于明摆着告诉老子，火车站里有你不敢扔下的东西，也就是你要丢了会被枪毙了的重要东西。就你这点小花花肠子还想骗老子，如果老子猜得没错，你仗着胆子非要死守着的，一定都是武器弹药。你们日本啥资源都没有，造点子弹、炮弹的不容易，指定是宁可把你们这一百多人留这当炮灰，也舍不得扔下这些武器弹药。”

仓井拓弓着水蛇腰蹲在掩体后，腿一哆嗦跪在了地上险些抢破了脸。自认高明想出了用战俘做挡箭牌的做法，没想到反而将真实意图暴露了出来，而且十几个听得懂中国话的士兵同时投过来了质疑的眼神，他的指挥威信也因此在部下中间动摇了。

两百多名被押在日军阵地前的国军战俘，此时不但更加得临危不惧，而且变得群情兴奋了起来。人群一个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子的军官，晃开膀子拖着被串绑在一起的好几个人尽量往前挪了两步，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朝着八路军阵地方向喊了起来。

“对面的那位八路好汉，话说得够哏揪儿，骂小日本儿骂得痛快，鬼子就是个儿没长开胆儿也不大，就他妈知道耍下三滥玩阴的。老子是马家军混成骑兵团团长马登云，奉命率部东进中原打鬼子，小日本打不过老子的骑兵，就他妈放毒气把老子们都熏昏了，老子们着了他们下三滥才被俘了。对面的八路团长，你要真是条好汉就别管我们，直接拿大炮轰这帮狗日的，马家军老少爷们没一个怕死的孬种，老子们杀鬼子杀得够多了，早他妈赚够了本啦！哈哈哈……”

“巴嘎雅路！”拎着指挥刀的日军少尉暴跳如雷，迈在粗短的双腿跑到络腮胡子的国军军官面前，恶狠狠地抡刀就要往下劈。

火车站西南侧一百五十米左右远处突然一声枪响，一颗三八步枪子弹不偏不倚打在了日军少尉手中指挥刀的中间。火星飞溅中伴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指挥刀被击断成两截，一尺多长的刀尖翻着个飞出去老远，日军少尉震得虎口发麻一晃肩膀，手里的半截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桓石大哥，好样的！”朝西北方向竖了下大拇指，赵离扯开嗓子又冲火车站前的日军喊了起来:“仓井拓，你还懂不懂点做人的规矩了？是你小子要跟老子谈判提条件的，既然想谈就给老子守点规矩，我再看你手下那个混蛋敢杀人，老子就不伺候你了。要是还想谈，你小子也别在那缩着王八壳子，没吓尿裤子就出来吭两声儿。”

仓井中队的日军士兵堪称冀东日军中最精锐的，作为这支精锐日军的中队长，仓井拓为了不在八路军面前示弱，更是想着要在手下面前重新树立起指挥威信。尽量挺直了水蛇腰，扶着指挥刀从掩体后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往前走了几步。不过怕八路军打冷枪袭击，开始谈判后虽显得底气十足，却还是躲在了国军战俘中间。

“对面的支那军人，要让我放了你们的俘虏很简单，你们要放弃对火车站的进攻，而且要撤出被你们攻占的滦州县城。大日本帝国的武士是不怕死的，如果你们继续进攻，帝国武士们将一个一个砍下他们的头，然后和你们血战到底玉碎殉国。而且我也从战场指挥者的角度提醒你一下，局部上你们占领滦州包围了车站，但大局上你们马上会被我们包围，皇军的大部队很快就要赶来了。从整体战略上看，你们能从皇军这里争取到谈判的机会，已经是……”

“我呸！还他娘的给老子上上课了？你小子现在有那个资本吗？”仓井拓话没说完，对面阵地里的赵离一声大喝打断了他。孙宝玉虽未能从伪县府找来电喇叭，但已经用纸壳子糊好了一个喇叭，赵离喊话的声音比刚才大多了。

“仓井拓，你小子给我听着！老子到现在还没进攻，是心疼我们那火车站，那是我们大清国的时候就建出来的，等把小日本赶跑了，我们中国人还得留着用呢！还有你们拉来挡枪子的这些个俘虏，你睁开王八绿豆眼儿仔细看看，那不是老子的八路军，那是跟我们八路军打了多少年仗的国军。还有了，刚才那小子说了，他们还是马家军，这些个混蛋没少了杀八路军的人，我们八路军和他们的仇不比跟你们日本人浅多少。老子正想找马家军寻仇还找不着哪，你要替老子报了仇还了老子费事了，有本事你别一个个地杀，最好架上机枪把他们一块都突突了。”

赵离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怕仓井拓被气炸了肺，真就按他说的把两百多国军俘虏都杀了，赶紧对身后的张玉川说:“快快快…把咱抓到的鬼子和铁杆汉奸推前边去。记着把真鬼子放前边，把那两女特务放最前边。”

两个日本女特务站到了最前边，十四个日军俘虏站到了中间，三十四个被套上了日军军装的凶顽伪军站到了最后，分成三队成品字形被押着站到了八路军的阵地前。

“仓井拓，睁开王八绿豆眼仔细看看，你那有俘虏，老子这也有。有十多个是从刚从宪兵队抓来的，三十多个是老子来打滦州的路上抓到的，而且还抓到俩特高科得女特务，一共是五十个。你要跟老子玩，老子今天就陪你玩，你杀那些马家军，老子陪着你杀这些日本兵。你不就会砍脑袋吗？老子这有祖传好几辈的刽子手，行刑的花样比你多多了，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正式开打前咱就比比谁更狠！老子知道，你小子一定要想跟老子说八路军不杀俘虏，可老子不守纪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再他妈不守一回老子也不在乎。”

仓井拓无论如何也没预料到，八路军竟然用如此方式回应他提的谈判条件，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好几下没能说出话来。

那个络腮胡子的国军军官又来了精神，哈哈大笑了几声冲着前边喊道:“对面那位八路团长，你真他妈有种，我马登云就够他妈狠了，没想到你他妈比我还狠。老子确实没少了杀你们八路的人，就当给死在我刀底下的八路赎罪了，今儿就带着手下兄弟们拿这二百多颗脑袋，陪你唱一处见阎王爷的大戏给小日本儿看看。就冲你比老子还狠，老子临终交你这个朋友，先去阎王爷那摆上一桌，等你也下去了老子请你喝酒！”

“嘿！都说马家军的人不要命，真是拿阎王爷都不当回事啊？有这帮家伙跟咱配戏，今天咱这处准能唱成了！”拍了下手里的喊话喇叭，赵离对拿下火车站的计划更有了信心，回头对张玉川吩咐道:“把这帮铁杆汉奸和那俩女的先拖回来，扒下他们身上的鬼子衣服，把十四个真鬼子先留在那，把他们身上的衣服也扒了。让咱们准备好的人赶紧换上鬼子衣服，叫大伙在身上多抹点血，一会别让鬼子看出破绽。”

　 张玉川带人在后边扒着伪军们身上的衣服，一个排的战士在阵地前扒着十四个日本宪兵的衣服，赵离则抄起喇叭又喊了起来:“仓井拓，你小子给我听着。老子手下的八路军清一色美式装备，对你守着那些日本破烂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为了保住我们中国人的火车站，免得打起来被炸没了我们以后还得修，今天老子给你个机会。你放了那些个马家军，让老子撤出城前多立一份功，老子就不打车站还放了五十个日本兵，让你小子回去也能受个奖。你给老子听着，是你要和老子谈的，老子没工夫跟你费吐沫。看见被脱光的这十多个了没，这都是刚从滦州宪兵队抓到的，五分钟后你不给老子答复，老子这边就拿他们先开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