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军民过年联欢宴

腊月二十九这一天的中午时分，冀东军分区独立团的团部大院一片欢腾。院里并排摆着几十张桌子，炊事连的战士端着鸡鸭鱼肉不断往桌子上摆，独立团连以上干部和根据地群众代表熙熙攘攘正在入座，所有的战士干部都换上了刚发下去的新军装。

已经接到了撤退转移通知，独立团全团上下包括政委吴玉满在内，没一个人表现出了即将要转移出根据地的迹象。冀东四总区区长闫小霞急得心如火焚，作为下辖有滦县、乐亭、丰润、昌黎四个县的地方干部，她这次是专程赶来临渤根据地协助独立团完成转移工作的。

“赵团长，吴政委！”看到赵离和吴玉满一人穿着一身崭新笔挺的军装，正站在团部门口与几个群众代表有说有笑地聊天，闫小霞喊了一声气呼呼地走了过来。

“闫区长，您来啦！过年好…过年好…”没等闫小霞说话，赵离拱着手先打起了招呼，紧跟着嬉皮笑脸地问道:“闫区长，马上又过了一年了，您可是越长越漂亮越来越年轻。一直想问问没好意思张嘴，闫区长您属啥的，今年多大岁数啦？”

“三十二了，民国二年生的，属牛的！”闫小霞翻着眼皮没好气地回了赵离一句。

“哎呦，真没看出来您比能我大！那以后就叫直接您闫姐啦，比叫区长显得更亲热！”赵离说着给闫小霞深鞠一躬，有模有样地又拜起了年:“闫姐，兄弟给您拜年了！祝闫姐姐一年比一年漂亮，一年比一年年轻,早点找个好婆家，生个大……”

“赵团长！”赵离还想喋喋不休地往下说，闫小霞大喊一声抢过了话茬:“上级昨天就下达了撤退通知，你们怎么一点准备工作都没做，不执行上级命令不说，居然还在团部摆上宴席要请客？”

“闫姐姐，咱可不是违抗上级命令！根据地的乡亲太热情了，前七八天就把过年的鸡啊、肉啊、鱼啊都送来了，您说咱收完礼就蔫吧着走了，那不是太冷乡亲们的心了吗？另外鬼子这不还没来呢吗？怎么咱也得先和乡亲们一块过个年再撤啊!”

见闫小霞气得脸色绯红，吴玉满站过来解释道:“闫区长，你别着急。赵团长其实都已经安排了，在根据地边缘和敌人接壤的各个村都设好了警戒。让新编骑兵营随时做好着准备。日伪军来了小股部队马上就能消灭他们，要来的是大部队也能及时发现迅速撤离。”

“还是政委说话有水平，闫姐姐，这回您放心了吧？快点入席吧，人都到齐了就等您了，一会还得让您跟大伙讲几句拜年话呢!”

连扯带推把闫小霞拽进院子，赵离拉着她一起也坐到前方中间位置的正座上。看了看所有人的基本都已入座，喊了几嗓子示意大家安静，给吴玉满面前的酒碗里倒满了酒，捅了下吴玉满让他站起来说敞开白。

“大伙静静，作为独立团的政委，我宣布，临渤根据地军民过年联欢宴正式开始！”站正了身子先给在场的两百多人敬了礼，吴玉满端起酒碗大声地继续说道:“今天是咱独立团过年的日子，也是我们独立团成立后过的第一个新年。为什么提前了一天过年呢？是要让全团明天能集中精力守卫根据地，让所有的乡亲们过好了大年三十！各位群众代表回去后传达一下，乡亲们这一年对我们独立团给于了大力支持，我们独立团也一定会确保坚守好根据地，让乡亲们都过好了新年！”

吴玉满讲完再次给大家敬了礼，仰起脸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在场的人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凡是能喝酒的也都随着干了一碗酒。赵离随即笑嘻嘻地端着酒碗站了起来，在一片更加热烈掌声和欢呼声中，也给在场的人讲起了话。

“先给大伙拜个年，大伙过年好！今天咱这个军民过年联欢宴，把乡亲们请来了不少。这里边有‘王一刀’老爷子这样穿着皮大衣戴着皮帽子，给我们送了一千多头猪的有钱人，也有张大婶这样穿着破棉袄破棉裤，现在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穷人。像老爷子这样的，我们独立团要感谢，像张大婶这样的，我们独立团更得要感谢。大伙有的应该知道，张大婶就两个儿子，都送到我们独立团里当了八路军，她大儿子在秋季反扫荡的战斗中牺牲了，二儿子在前几天的战斗中也牺牲了。别的话就我不说了，以后张大婶就是独立团一千多号人的亲娘，以后我们独立团将会更使了劲地打鬼子，要对得起乡亲们对我们的支持！”

“驱逐日寇，多杀鬼子，复我疆土，保卫乡亲！”

独立团连以上干部们全都站了起来，齐声呐喊的同时，在赵离的带领下齐刷刷给在场的群众代表们敬了礼，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酒。

“王一刀”拎着个包袱站了起来，把沉甸甸的包往桌上一扔，咳嗽两声清了清嗓音满面红光地讲了起来。

“打鬼子，这是给咱大伙的事，大伙支持八路军也是应该的。别的先不说，就光把古城从鬼子手里夺了回来，方圆百里的老百姓就得了大利。古城那可是咱这一带头一个大集，咱这边南靠着海中间还产大白菜，方圆几百里是肥的流油的风水宝地，有了这个大集，南边的鱼中间的菜都能顺当卖出去啦。我‘王一刀’有啥说啥，没了二狗子敲诈勒索古城大集热闹了，卖猪肉我没少了挣钱，拿出点来支援八路军那是应该的。今儿过年了我表个态，张大妹子俩儿子为了打鬼子死的，以后我把张大妹子接我家养着去，就当我‘王一刀’的亲妹子对待。过年啦，给咱的独立团送十根金条的做年礼，就一个要求，换成枪子儿往死了揍那帮东洋畜生！”

有了“王一刀”带头，好几位群众代表陆续站起来发言了，所有的富户均是慷慨解囊捐款捐物，很多没带着钱来的干脆跑回家去取。

给闫小霞的碗里夹了块鱼，赵离伏在她耳边小声说:“闫姐姐，没撤就对了吧？要不上那弄这么多好东西去？您先别忙活撤退的事了，安排人收拾下大伙捐的东西，我知道你们地方政府挺困难，这就都送给你们了，当是兄弟给闫姐姐送的年礼！”

大家带着心情欢愉的心情吃喝了一阵子，赵离把林肯少校、乔治少校以及十个美军飞行员叫到了席宴前，让他们以两位少校为首一字排开站好，示意大伙再安静下来又讲起了话。

“还有个事，跟大伙说说！这些个老外大伙都见过了，在咱这待了好几个月了，也都不拿他们当稀罕物整天追着看了。在他们国家的大年三十叫平安夜，大年初一叫圣诞节，当初事多咱没给人家过他们的年，不过他们既然来咱这了，入乡随俗过咱的年也顺理成章。人家是外国人，来咱这帮着咱打鬼子，咱得谢谢人家！客气话大伙就不用说啦，说了他们也听不懂，就都过来敬碗酒表示表示，身上带着钱别忘给他们点压岁钱！”

忽地一声一百多名群众代表离开座位涌了上来，围住十二个盟军官兵挨个的端着碗敬酒，很多人果然就按赵离说的掏出钱往这些人兜里塞。十个美军飞行员均被弄得有些应接不暇，能喝善饮的乔治少校干脆端起酒坛子不停地往嘴里倒，林肯少校倒是学会了几句中国话，生硬地说着“过年好”来回表示感谢。

跟在场人的饮食风俗不同，马登云带着几个原来手下的军官，坐在一张分隔开摆着专门准备的**菜肴的桌子前。现场气氛很热烈，马登云和手下的军官心情也很激动，但因为和大家尚不熟悉都没过来参与敬酒讲话。

赵离端着一碗酒走了过来，拽起马登云笑着说:“马营长，现在是咱独立团的人啦！别在这干坐着了，过去跟大伙说几句！”

马登云端着酒碗跟赵离碰了一下，喝干了碗里的酒摆手说道:“赵团长，我是一个字不识的大老粗，嘴笨不会说啥，尤其人一多就更讲不出道道来了，算了吧…算了吧…”

“别介,老马！咱这边没羊肉，你们吃那些羊肉，那可都是老百姓跑了老远给换来的，得去感谢下！”赵离说着拉起马登云就往人前走，看他还是一个劲往后躲连声劝道:“你老马阎王爷都不怕，说两句看把你难为的，都是咱自个儿人有啥抹不开的，心里咋想就咋说呗！”

“大伙先停停，我给大伙介绍个人！”把马登云拽到了众人前，赵离拍着他结实的肩膀说:“这是咱独立团新任的骑兵营营长，以前是西北马家军的骑兵团长，杀鬼子跟砍瓜切菜似的从不含糊。咱能在这放开了喝酒还得感谢人家，老马的亲兄弟登禄儿正带骑兵营负责警戒哪，随时准备着防备鬼子偷袭咱根据地。大伙都过来认识认识，给咱骑兵营的马营长敬酒！”

一口气喝干了四五碗递过来的酒，马登云推开继续递过来的酒，憋足了劲擦着嘴说:“谢谢老少爷们儿啦！我马登云不会说啥，赵团长把我们救了回来，我们当了八路军的骑兵，老少爷们儿们供吃供喝看得起我们。就一句话，以后我们守八路的规矩多杀小鬼子，口不对心万刀凌迟天诛地灭。”

提前一天的过年联欢宴会进行得很热烈，直到下午两点多了宴会还在继续，不过赵离也偷偷传达下去了命令，告诉连以上干部喝酒时适可而止谁也不能喝多了。有些群众代表开始告辞有些还没走时，吴玉满悄悄拽着赵离进了团部会议室，让“山耗子”暂时招待群众代表，把所有的营级以上的干部也都叫进了会议室。

一个穿便衣头上冒着热气的战士正在喝水，见赵离进来了赶紧站起来报告道:“团长，滦州地下党传过来紧急军情！一个整编联队的日军已经进驻了滦州县城，据地下党方面侦查到的准确情报显示，日军将于明天凌晨对我们的根据地发起进攻。”

“嘿！够瞧得起咱们的啊？一来就来了一个联队！”赵离剔着牙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吐掉嘴里的火柴棍对送信战士追问道:“小西联队被咱打残了，怎么又突然冒出一个整编联队来了？关于这个联队有具体情报吗？”

“有！滦州地下党的陈旭东同志侦察到，鬼子这个联队是从华中地区新调过来的。到冀东后隐藏了起来，本来是要等吴家庄伏击我们的部队成功后，突然对我们的大部队发起进一步进攻。这个联队全是精锐日军战斗力很强，本来属于日军第十六师团，后来划归到了侵华日军第一军指挥，其联队长叫佐佐木。”

“第十六师团？在南京大厮杀咱中国人的就是他们，老天开眼让这帮畜生撞咱手里了。”赵离咬着牙骂了句，对在场的各位营长、教导员命令道:“一营、四营和炮营马上进入在古城北已经修好的阵地，骑兵营进驻古城随时待命，三营作为预备队暂时留在原地。迅速联系地方干部和民兵负责人，紧急疏散古城镇及周边十公里范围内的老百姓。”

吴玉满很是担忧地说:“老赵，鬼子可是来了一个联队，你真要打啊？二营支援大部队后也撤去了莲花瓣子山，咱现在可是少了一个营，一个团对鬼子一个联队，咱们的力量是不是有些单薄。”

“没事，鬼子想不到咱已经修好阵地做好准备，一个联队从咱这占不到啥便宜去。宴席散了把团部移到古城镇，找一个高点的旗杆，把老百姓送咱写着‘冀东铁军’的大旗竖起来。告诉乡亲们只要古城镇的大旗不倒，该过年过年该吃饺子吃饺子，独立团打光了也不能让鬼子踏进临渤根据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