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激战前的平静

秋季保卫根据地的战斗胜利结束后，白乙化开始着手秘密修建环绕临渤根据地的防线，以能在后面的反扫荡战斗中占据主动。赵离继任独立团团长后，对根据地的防线进行了完善和扩展，修建出了一条呈类半圆形经连接到了一起整体防线。东北面近十公里长的防线依托十几米宽的白沙河而建，有险可阻日伪军从那一侧大举进攻的可能性不大。西北面一侧正对着滦州县城方向，而且有易守难攻位置极其重要的古城镇，日伪军大规模进攻根据地从这侧发起的可能性最大。因此独立团的主要兵力都部署到了这侧，战地指挥部也设在了古城镇内。

获得的情报显示日军将于大年三十凌晨发起进攻，赵离天不亮便起床出离指挥部，赶往古城镇北三公里外的正面阵地上亲自指挥。现在除马国松外赵离又多了一名警卫员，从炮兵营通讯班调过来的孙宝江，专门负责背着步话机紧跟左右以便沟通联系。走进阵地之前，赵离把整天披着的那件日军黄呢大衣脱了下来，扔给马国松让他卷起来背在身后。

“团长，这天寒地冻的，你咋把大衣脱啦？”马国松接过大衣紧跑几步，又要把大衣披回赵离身上。

“国松哥，你这警卫员怎么当的，一点军事常识都没有。”孙宝江抢过马国松手里的大衣，一边卷着一边神气十足地说:“鬼子的枪法个个都很准，团长进阵地前把大衣脱了，是为了防止鬼子朝他打冷枪。”

负责守卫古城镇北正面阵地的是独立团一营，全营战士现在已全部进入阵地，趴伏在掩体后做好了战斗准备。大年三十的天异常冷，天亮前又是最冷的时候，几乎每个战士的眉毛上都结了一层冰霜。见一名年仅十七八岁的战士身材很单薄，赵离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头说:“小伙子，冷不冷？以前没见过你？叫啥名？”

“报告团长，我叫焦大鹏，独立团一营一连一排二班战士！是今年冬天刚参的军，前天才从新兵营补充到一营的。我哥叫焦大志，以前就是我这个排的排长，前几天打滦州时受伤了，要不我们哥俩就能一块打鬼子了！”

“是你小子？区长鹤特派员来的时候，端个老套筒要毙了人家，差点把特派员吓尿了裤子，这事是你干得吧？”

“报告团长，是我干的！敢跑咱这撒野说团长你的不是，管他特派圆特派方的。我奶奶说了，赵团长你比观音菩萨都灵，要不咋你一回来，咱这闹的那个女鬼就不敢来了呢？”

“行，敢在蒋委员长的红人面前耍横，像咱独立团的兵！马国松，把包里的美国巧克力拿出来，给这一个班的弟兄们一人分一块。”

“这跟黄泥似的玩意还真甜！”一个战士嚼着巧克力，把头凑过来对赵离说:“团长，在咱独立团当兵真好，好枪好炮好吃好喝不说，就说你给大伙发这手套。二拇指上有个窟窿，不用摘手套就能把手指头伸出来搂火，打枪照样能打准了，还不用把手套都摘了冻手。团长，这么新鲜管用的玩意，你咋琢磨出来的呢？”

“咱团长要没点绝的，大鹏他奶奶能说团长比观音菩萨都灵？”一个少了颗门牙的战士跟着插了一句，又呲了下牙对赵离说:“团长，上次跟小鬼子拼刺刀，我这颗牙让小鬼子拿枪托砸掉了，我本来叫徐世连，他们为这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徐半脸儿’。团长，能不能想想法把再给我按颗牙，要不少了一半门脸儿，以后找媳妇多费劲啊！”

“哈哈哈……”周围的十几个战士都大笑了起来，赵离也被逗乐了，拍了下这个战士的头说:“没事！等打完了这一仗，我带你去滦州城按颗好门牙。”

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阵地，天色逐渐亮了起来。举起望远镜往前观察了一阵，并未发现前方出现要来进攻的日军，甚至连一点要即将开始战斗的迹象都没有，赵离的心里感到了一丝不安。命孙宝江马上调好步话机，联系负责驻守根据地东南角方向的二营长张玉贵，向他询问自己最担心那一侧的情况。

“报告团长，这一侧没有什么异常情况！驻闫家镇的治安军营长昨天刚来过，说感谢这一年你对他的关照，还说等初一了带份厚礼去给团长你拜年！”

“哈哈……这帮二鬼子还算识时务！玉贵，你那边的安全非常重要，那里是咱们连接山区根据地的秘密通道，一定要防守好了，发现特殊情况马上报告！”

“是，团长！”

放下步话机话筒，张玉贵坐回了摆在阵地指挥所里的桌子前。胡四海一手端着酒一手夹着烟的，也坐在张玉贵的指挥所里，喝了两大口酒又夹了几块肉放到嘴里，边嚼着肉边问道:“玉贵兄弟，老赵找你啥事啊？”

“啊，没啥大事！就是询问一下这边的情况，让我加强防守注意警戒！”张玉贵回答着胡四海，看他端起酒碗又要喝，赶紧抢过去劝道:“铁匠哥，你头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多少喝点就行了，等伤全好了再敞开喝！”

“哎呀，这不是大年三十了吗？再说了，除了使劲嚼肉脑袋还有点疼，我早好利索啦！张盈盈那丫头片子，当了个卫生队队长，管我管得比军分区的首长医生还严，不让喝酒不让抽烟，连吃肉都不让放开了吃。说是怕好不利索脑袋落啥后遗症，你说咱这比铁球还结实的脑袋，挨了鬼子一枪子能落啥后遗症？”

张玉贵笑着说:“铁匠哥，你天不怕地也不怕，跟鬼子玩命眼睛都不眨，咋就让个张盈盈收拾这么老实？”

“玉贵兄弟，是这么回事！以前我有个妹子，十三岁那年得了场大病，家里穷没钱治，眼睁睁死到了我娘怀里。我妹子掉着泪咽气那模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打那就落下个病根，一看女的掉眼泪就想起我妹子。我头一回闹着要出院，把那个张盈盈气哭了，我一看她哭又想起我妹子来了，心里一软就没再闹。可这丫头片子抓到我脉门了，我只要不听她的立马就哭，给我整得一点招都没有。还好老赵体谅我，把他用‘捷克造’给我改的冲锋枪送去了，我天天搂着枪住院养伤，多少还不是太难熬。”

胡四海说着把机枪拎到了桌子上，拉了几下枪栓对张玉贵问道:“玉贵兄弟，老赵让你守在这干啥，前边的闫家镇不就一个营的二鬼子吗，你分一个连给我，用不了半拉钟头我就能给你打下来。”

“铁匠哥，那是咱根据地跟山里根据地的秘密通路，打下来闫家镇不难，但是打下来了秘密通路也就暴露了。从闫家镇往东到山里还有二十多里远，打下闫家庄鬼子就能发现了咱的意图，一定会在后边继续设卡，而且还会派来更多的兵。现在闫家镇的治安军已经听咱的了，咱从他们那过畅通无阻，有他们作掩护比直接打下来更方便。”

“这弯弯绕的事听不懂，老赵心眼多，这么干一定有道理！可万一鬼子从这边进攻咱根据地咋办？把后门让二鬼子守着那可不靠谱！”

“这个团长已经考虑到了，这不让我带了三营的两个连守在这了吗？而且这边易守难攻，你往外看看，咱的阵地前是方圆好几里的黑鱼湖，日伪军想过来只能从结了冰的湖上走，没遮没挡的就是咱的活靶子。哪怕万一守不住了，咱也能炸开了冰叫鬼子过不来！”

胡四海拍了下手里的机枪，又喝了两口酒兴奋地说:“嘿嘿，老赵鬼点子就是多！当初老八我们仨一块当的八路，都想着当官现在就属他老赵官最大，这还得说他老赵有本事啊！”

感触颇深地回想着一年前的事情，胡四海端起酒碗又要喝，张玉贵突然大叫了起来:“有情况，通知所有战士进入阵地，做好战斗准备。”

趴到指挥所掩体口往东一看，胡四海大冬天里惊出了一身冷汗。对面七八百米远湖岸上，排成排走下来五六百老百姓，所有人的胳膊都被绳子串绑到了一起，三四百名日本兵端着刺刀的紧跟在老百姓身后。走上冰面的老百姓每人脖子上都吊绑着一块石头，显然日本兵不但要用他们做人肉盾牌，还想以这种方式阻止八路军炸开湖上的冰。

完全没意识到日军会从这一侧突然发起进攻，更没意识到日军会采用如此狠毒卑鄙的方式发起进攻。下令开火必定会造成老百姓的大面积伤亡，炸开冰所有的老百姓都会沉入湖底，看着跟在老百姓身后的日本兵朝阵地压了上来，张玉贵急得头上冒起了热气。赶紧抓起指挥所里的步话机，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古城镇方向的赵离。

最所担心的方向果然出现了敌情，赵离也急得头上冒了汗，飞速思考了一会对步话机那边的张玉贵命令道:“撤！放弃阵地，向后撤至少五百米。”

“啥玩意？撤！”赵离说话的声音很大，站在张玉贵身边的胡四海也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抢过步话机话筒喊道:“老赵，不能撤!要从这撤了，鬼子就冲进咱的根据地了，再往后不到五里地，可就是咱的卫生队医院和兵工厂啦!”

“铁匠，你不在卫生队养伤吗？怎么跑那去啦？”赵离条件反射地问了胡四海一句，不过形势紧迫已来不及细问，对着步话机话筒继续命令道:“玉贵，火速后撤五百米，迅速让战士们戴带上缴获来的防毒面具。鬼子冲上你们的阵地后立即通报，我会下令向鬼子发射毒气弹，在尽量减少老百姓伤亡的情况下，你们必须冲回去把阵地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