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复仇正名

偌大的天津城此时有两个人最得意，一个叫那春，另一个叫申占魁。他们不但同住在一个酒店里，而且都完全相信了一个事实，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那春半个月前还是京城一个很不成功的骗子，顶着贝勒府王孙的名头蒙吃混喝朝不保夕，正为晚饭犯愁时突然被抓进特高科，吓尿湿的裤子还没干，便坠入了钱财无尽美女如林的生活。先在北平参加了军政高层均到场的几场盛大宴会，又被冠上冀东民意救国军司令的头衔护送来天津，由天津特高科出面包下了整个海河大酒店，开始筹建让他正式成为中将司令的那支军队。为能在他这个司令手下讨得一官半职，天津卫的帮会头目、北洋政客以及满蒙遗贵络绎不绝地前来拜望，争先恐后地送来金条现钞、古玩字画和头牌名妓。

申占魁原来是吴佩孚手下的一名旅长，直系军阀失势后已在日租界蛰居多年，本已沦落到了靠典当为生的窘境，突然被请出山担当冀东民意救国军的副司令。日本人对他这位军界元老也极为器重，将组建军队的具体事宜都交给了他，委托他尽所能联系到以前的军界名人，以能尽快成立起冀东民意救国军。领得大笔活动经费获赠一辆三菱轿车，在一名日本特高科保镖的护卫下，申占魁终日乘车招摇于天津城，每天都要出入海河大酒店不下二十次。

天津城并未因此二人的飞黄腾达而改变，穷苦人仍在为填饱肚皮的最基本愿望终日奔波。就在海河大酒店不远处的一座桥上，夜幕降临前都会聚集起以各种方式讨钱的上百名乞丐，只因为去往灯笼酒绿区的车辆基本都从这座桥过上，站在这里遇到的有钱人会相对较多。

几天前一个弹吉他的人出现桥头，脸蒙得仅露出两只眼抱着一把破烂不堪的吉他，弹着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音符。弹吉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低着头，只是当有人往面前的旧铁桶里扔钱时，才会仰起脸点着头表示感谢，眼神里流露出真实的孤单与悲凉。每当有插着日本国旗的轿车通过时，弹吉的人也会有意无意地抬起头，眼神里流露出来却是不易察觉的无限杀机。

相对于司空见惯打竹板、拉二胡的讨钱人，能用吉他弹出多种曲调的乞丐在天津城却几乎是头一份，弹吉人面前的旧铁桶半夜前总能扔满了钱，甚至有一位穿着华丽的知名歌女，连续三天都专程来听上一段并扔下几块银元。不过桥上的其他行乞者都没有敌视这个另类的同行，反而是很快就与他成了朋友，因为他每天离开的时候，都会将整桶的钱均分给其他行乞者。

成功游说来了一位原北洋军里的政要，申占魁这一天的心情非常好，与这位政谈好条件要返回到海河大酒店时，被桥上正在打架的一群乞丐挡住了去路。吩咐司机按喇叭驱散挡在桥中间的乞丐，却不想被更多的乞丐围住了轿车，最后日本特高科派来的护卫跳下车掏出了枪，伸出上百只脏兮兮手的大群乞丐才一哄而散。

作为冀东民意救国军的组建地点，海河大酒店戒备极其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警察实际上都是日本宪兵，穿着西装四处巡查走动的都是日本特高科特务，酒店的侍应生也一律换成了特务机关的人。进出海河大酒店的人都要经过严格检查，唯有每天进入不下二十次的申占魁例外，穿着黑色警察衣服的日本宪兵标准地敬着持枪礼，轿车直接驶进了酒店大门。

防止那春暴露冒名顶替的身份，特高科要求绝不能出离酒店半步。那春则是连出豪华套房的心思都没有，一个满清遗贵为了能在他这混上个较大的官，给他这个冀东民意救国军的司令送来了一位白俄美女。又一次趴伏在丰臀肥**上发泄着欲望，急促的敲门声搅扰了他的兴致，正要以刚找到的中将司令威风破口大骂，听见敲门人讲的是日语，赶紧跳下床穿好衣服过来开门。

进来的人轻轻关好了门，那春还在膨胀着欲火的**湿了一大片，除了明晃晃的匕首逼在了他的脖子上，面前站着的人几乎和他长得一般不二。

“嘿，小日本还真有绝的，找了个跟老子一模一样的。叫啥名，以前干啥的，快点跟老子说！”来人打昏了赤身**的白俄美女，坐在椅子上踩着那春的肩膀，将刀尖顶在他的鼻梁骨上。

“赵…赵…赵离，以前是八路军独立团…团长…，现在是冀东民意救国军司……”

那春话刚说了一半，来人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踩住他的脖子俯下身脸对脸地问道:“看清楚了老子长啥样，老子都站你眼前了，你小子还敢胡说八道，老子才是真正的赵离！告诉你个王八蛋，老子没死鬼子手里，可气儿还没顺过来，你小子再敢冒老子的名儿说一句话，老子把你肠子掏出来，拿着去海河边上钓鱼去！”

“赵爷饶命…赵爷饶命…小的真名叫那春，以前就是北京城里混**儿的，我也搞不明白咋就让日本人看上了，是个叫河口纯二的太君让小的冒您的名，还让小的以赵爷的名号当了个司令。小的真不是成心冒赵爷的名啊，更不是真心给日本人卖命的…赵爷饶命…赵爷饶命…”

　 “河口二太君，那是老子的老相识了，老子也知道是他搞的鬼！给老子说说，河口二咋安排的这些事？成立了汉奸部队就成立呗，不把你直接弄宪兵队或者特高科去，费这么大劲把你弄这破旅店来，还得派那么多日本兵换了衣服保护你，这不脱了裤子放屁吗？”

　 “回爷的话…河口太君说我的名太响…不不不…是爷您的名太响…您的名太响…冀东民意救国军不能沾上日本人的边，要在海河大酒店借您的名义独立筹建，请来的当小的下属的都是各界知名人士。等正式成立完了就去冀东和八路抢地盘，有爷您的名号做招牌，又和日本人没关系，到时候老百姓能偏向我们，八路想剿灭我们也没出师无名……”

　 “行了行了…老子听明白啦！这招玩的可够绝的啊，幸亏了老子没死，要不老子一世英名可就都让你小子毁了。听你这意思，鬼子就是要把你当成我，是不是除了鬼子，连你们忽悠来那帮汉奸，也都不知道你小子是冒牌货！”

　 “是是是…连申副司令…不不不…申占魁…申占魁…他都不知道我是假的，整个旅店的所有人，包括那些个装成黑狗子和服务生的皇军，只有黑田太君…也…也就是天津特务机关特高科的科长…他…他…知道我是冒牌的。”

　 “那你们请来了多少人啊？是不是都住在这旅馆里了？你说那黑什么玩意，还有那个申副司令，他们住那了？”

　 “去…去请了多少人小的也不知道，都是申占魁他去干的，请来的有十七个了，都住在酒店等着到时候上任当官呢！皇军怕我漏了陷，整天都不让我出去，就是有人来拜访我，黑田太君都要来陪着，败坏爷名声的事，可和小的一点关系没有啊……”

　 “去，打个电话，把那黑心什么田叫来，就说你有事找他，让他自个过来!具体咋说先想好了，说错了一个字，你就等着去海河里喂王八去吧！”

　 那春哆哆嗦嗦打完电话没多久，一个四肢矫健穿着黑西装的人敲开了门，未说话前极为恭敬地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只是头还没抬起来便被扭断了脖子。那春的下身又喷涌出一股混黄的液体，但吓得仍没敢喊叫出一声，随即被捆得结结实实堵上了嘴，与那个赤身**的白俄美女一起蒙进了被子里。

　 申占魁包括那十七个汉奸，此时几乎都站在了各自房间的镜子前，正在试穿着刚送过来的冀东民意救国军的军装。申占魁的心情最为冀东，不光是他这个副司令的军装上标的也是中将，更是因为军装的样式与原来直系军的一样，而他当年穿着一样款式式军装只混到少将就止了步。所有人都在兴高采烈之际，他们的“司令”夹着一瓶子酒走了进来，挨个房间给他们都敬了酒，最后去了副司令申占魁的房间。

　 酒送到申占魁这里是见了底，副司令便更加荣幸地跟着去了司令的房间。申占魁还带着几乎激动得流出来的泪花，“司令”的那把柯尔特左轮手枪就顶在了他的头山，房间里紧跟着便又出现了两个司令。

　 当天晚上弹吉他的人并没出现海河大桥的桥头，但在偌大的天津城里，只是引起了桥头上近百名乞丐的真心还念，以及那位歌女的长时间的驻足惋惜。第二天有三个人被挂在了火车站的钟楼上，海河大酒店有十七个人同时暴毙，这两个消息去足以引起了整个天津城的轰动。

　 挂在钟楼上三个人有两个人已经死去，有一个被辨认出是天津特高科科长黑田次郎，他的肠子垂下来十几米长拴着一道条幅，上边用血写着“杀人者，真正的赵离”。活着的那个人被划花了整张脸，直到被放了下来仍像中了邪一样不停大喊着：“我是假赵离，真赵离没死…我是假赵离，真赵离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