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八 大仇得报

突然，一颗手榴弹从窗户飞了进来，尚未落地就轰的炸开，未给屋里的日军士兵任何躲避的机会，显然扔手榴弹的人胆量奇大，时机拿捏得准确无比。龟田一郎本能地丢下了指挥刀，往地上一伏，躲开手榴弹的弹片。硝烟稍散，他在身边一名尉官的搀扶下爬起身来，看见外围防御的五名士兵或死或伤，横陈在门窗边的地上。门外突然传来日语的喊声：“屋里的人听着，放下武器，立刻出来，八路军优待俘虏！”

龟田一郎俯身捡起地上的军刀，环顾身边的七八名官兵，惨笑着道：“走，让支那人见识一下我大日本帝国士兵的勇气！”

窑洞外，八路军黑洞洞的枪口围了一圈。见到日本兵从窑洞里出来，张龙城从隐蔽处慢慢走过来，盯住为首的军官道：“龟田一郎？”

龟田一郎也反问道：“张龙城？”

这两个打了数年仗的老对手，彼此甚为熟悉，还从未这样面对面地对视过。

张龙城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咬着牙道：“你还记得当年在东北杀害的那个姑娘？”

龟田一郎淫邪地笑道：“当然记得，她的美丽和反抗同样让我满足，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碰到过那么让我销魂的姑娘。”

张龙城从身旁金锁的手里夺过一把刀，向上一撩，刀尖指定龟田一郎，怒道：“今天我家仇国恨一起算，让你知道跑到中国来为非作歹是个什么下场！”

龟田一郎见张龙城挥刀沉稳有力，刀停犹如铸在半空，显然功夫非同小可，心里不由微微一惊。不过他也知道今天有死无生，倒也横了心，双手握住刀柄慢慢抬起，喝到：“来吧，让我看看当年从我手里逃走的**臭小子，今天还能不能那么走运！”

张龙城暴喝一声，欺身而进，一招力劈华山，当头向龟田一郎砍了下去。龟田一郎向左一个滑步，侧身躲过张龙城的刀锋，刀尖向前一探，斜刺张龙城的右肋。张龙城身随刀转，荡开已近腰身的刀刃，反手一刀又劈了过去。他想起母亲和姐姐惨死都拜此恶魔所赐，怒气填膺，使的全是进攻招数，刀刀不离龟田一郎的要害。

龟田一郎不急不躁，严守中路，刀招变化不多，但每次出刀必致张龙城回刀自救，两人交手十几个回合，张龙城三度险些中招，顿时收了狂怒之心，凝聚心神，展开太极刀法，贴身游斗。

龟田一郎见张龙城由怒目圆睁瞬间气定神闲，犹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尤其是刀法突然变化多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令人捉摸不定。他不得太极刀法要领，虽尽力抵御，怎奈张龙城步如穿花、刀似游龙，全从不可思议的方向劈砍撩扎，神出鬼没。

张龙城见龟田一郎步法已乱，连续两式“风卷残花”，逼得他连退两步，然后微露破绽，等得他挺刀反击，突然一个跳步，一招“雁别金翅”狠狠地砍中了他的左肩。

这一刀势大力沉，伤口深可及骨，龟田一郎一条左臂软垂身侧，再也用不上力气。

张龙城冷冷地看着他，说道：“这一刀是给我娘的！”

受此重创，龟田一郎知道再非张龙城敌手，右手持刀嘶喊着冲过来，挥刀斜劈。张龙城架刀一挡，用柔力黏住他刀刃，向上挑起，转了半个圈子顺势反手一撩，将他持刀的右手齐腕削断。

“这一刀是给我姐姐的！”张龙城怀抱单刀，咬牙说道。

龟田一郎坐倒在地上，双眼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断腕，疼痛迅速地传递上来，心里却一下子变得十分平静，前事如电光火石般在脑中穿梭来回。以前，权势在手，都是自己决定别人的命运，如今眼见命不长久，他不禁有些后悔：这一切都值得吗？大日本帝国称雄亚洲，让太阳旗插遍世界，这只不过是少数几个人的幻想吧？在开战之初，自己就知道此战万难获胜，之后一步步看着大日本帝国沉入泥淖不能自拔，为何自己还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这些年日本国内的百姓为了这场战争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民生疲敝，百业萧条，这都是为了什么？

良久，他慢慢站起身来，环顾了一圈戒备森严的八路军士兵，又看了看惊恐沮丧的部下们，蓦的发出一阵狂笑，笑完嘶哑地对张龙城道：“来吧，完成你的复仇吧！”

张龙城提刀上前，恨声道：“当年你踏上中国的土地，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说完就要动手。

秦鹏急忙走上前，拦住张龙城，说道：“老张，这么高级别的日本军官，俘虏比杀掉更有价值。”

张龙城红着眼睛道：“这些年我日思夜想何时能手刃仇人，今天终于等到了，我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

不等秦鹏再说，张龙城把他往旁边一拨，顺手一挥，将龟田一郎的头颅削了下来。手执滴血的长刀，他满含热泪仰天喊道：“娘，姐，我终于给你们报仇啦！”震撼全场的吼声在空中回荡良久。

龟田一郎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滚，睁着眼，张着嘴，在几个日本官兵的脚下停住。

几个日本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齐看着张龙城，眼神由绝望而至愤怒，齐声喊叫着冲过来。

张龙城视而不见，不为所动，直到他们靠近身边，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下一刀，将冲在最前的日本士兵砍翻，提刀撩开刺来的刺刀，一个后踢又踢飞了绕过来的一个日本士兵。

怕张龙城有失，韩珂、刘天放、金锁纷纷冲上前去，接住几个日本士兵厮杀起来。秦鹏大喊：“缴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但动手的几人都是好手，功夫了得，这几个日本士兵大都接不了一招两式，转眼之间，已尸横遍地。

此战八路军各部大获全胜、扬眉吐气，隆重地搞了一场庆祝大会。日军方面虽然损失惨重，却已无力大规模地反击，凑了几个大队的兵力在八路军防区外围象征性地进行了几次报复，之后便不了了之。

随着德国的投降，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接近尾声。日本在负隅顽抗了几个月后，美军投放的两颗原子弹分别落在了广岛和长崎两座城市，造成了巨大的灾难，日本天皇终于绷不住了，宣布无条件投降。

收到投降消息的那天，张龙城正指挥独立团准备对围困了半个月的昔阳县城发起总攻。上次战斗之后，八路军按照惯例放弃了固守县城，毕竟当时日军攻城火力仍然强大，有余力给八路军造成威胁。但是随着战争局势的演变，张龙城敏锐地感觉到日军已经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在扫清了根据地周围所有的日军据点以后，终于开始对城市下手。

总攻尚未发起，团部里缴获自日军的收音机先传来了裕仁天皇的广播。秦鹏听完，欢喜地大喊：“日本投降了，日本投降啦！”团部里顿时一片欢腾，苏静、韩柯相拥而泣。张龙城怕影响战事，命令暂不公开消息。

此时正是正午，得到这一消息，张龙城延缓了对县城的进攻，先看看日军的反应再说。

城头上，听到投降消息的日军有的哈哈大笑，有的低头痛哭，但更多的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默默地沮丧着。

过了好长时间，城门上方终于缓缓地伸出了一面白旗。这是与日军打了近十年的仗以来，首次碰到他们投降的情况，张龙城未敢大意，命令部队严阵以待，只要他们还没放下武器，就绝不放松戒备。

秦鹏带人前去谈判投降事宜。日军带队军官对八路军没啥好印象，表示只向国军投降。秦鹏岂是省油的灯，也不废话，扔下一句“那咱们待会儿还是刀枪上见真章吧”，拂袖就要走。日本军官急了，赶紧拦住，县城只有一个加强中队的兵力，城外八路军不下三千人，这仗打起来己方很可能团灭，因此也管不了是不是合法政府的武装，先投降了再说。

接下来一段时间，接受日本投降成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国民政府下令解放区所有**部队原地待命，不得“擅自行动”，延安当然不会理会。张龙城接到了军分区的命令，必须加紧完成防区周围另外两座县城的接收。但是游击纵队那边，郭槐也收到了国民政府的命令。于是，双方就跟比赛似的你争我抢。虽然日军只认国民政府，不过，独立团以武力相挟，还是完整地接收了其中一座县城和县城周边三个较大的据点，只是日军旅团司令部所在的最大的一座县城终于被郭槐抢先一步。

外敌已去，国共两党的关系顿时紧张起来。

这一日，独立团团部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经过了艰苦的八年抗战，历经重重磨难，母亲和姐姐大仇得报的张龙城，终于与苏静喜结连理。而秦鹏不甘落后，决定与韩珂在同日大婚。于是，独立团双喜临门，团长政委同时取得娇妻，全团指战员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婚礼就在独立团驻地的练兵场上，全团战士席地而坐。在战士们的前方，摆了一溜长桌，王韬、林兴、苏振武等人和新人就坐。两对新人均穿着崭新的军装，身上佩戴大红花。苏静落落大方，脸上略施粉黛，虽无凤冠霞帔，却是明艳不可方物。韩珂一改英姿飒爽之态，竟然扭捏不已，一张俏脸上满是红晕。张龙城与秦鹏全无平日指挥若定的样子，呵呵傻笑，偶尔瞟一眼自己的新娘，就会乐得嘴巴咧到耳朵根子上。

军区司令员王韬亲自主婚，言语诙谐，插科打诨，搞得气氛甚是热烈。“下面，让我们听听张团长和秦政委的恋爱经验，是怎么把两位漂亮的新娘骗到手的！”

“好！”下面的战士拼命鼓掌起哄。

“司令员不厚道，咋叫骗到手的？”张龙城苦笑着站起来，瞅了一眼身边的苏静，心里却是甜蜜蜜的。理了理思绪，他朗声说道：“其实，我跟苏静相识还得感谢一个人，是不是啊，天放大哥！”

刘天放在下边听了，老脸一红，说道：“咳咳，这茬儿就别提了！”

苏静想起当年第一次在翠微山上见到张龙城时的情景，如非他鼎力相救，自己还不知道会落得什么样的结果。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荡漾起丝丝的幸福感，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郎君感到庆幸。

张龙城续道：“我跟天放大哥也算不打不相识。就是在那一天，我遇到了这一生中的最爱，当然，那时候还不知道！”

底下的战士们一阵哄笑。

“那时候，苏静是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我呢，是个浑身掉渣儿的土包子！谁知道老天开眼，咱这个土包子竟然落上了一只金凤凰。当时，我就想，这辈子一定要好好保护她，让她不受半点儿委屈，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要想办法给她摘下来。”听到张龙城当众吐露如此深情款款的言语，苏静心里感动，眼睛里顿时泛起了泪光，却听张龙城语气一转，说道：“谁知道天降灾祸于我中华，日本鬼子祸害了我老家东北不算完，鬼爪子越伸越长，把我大半个中国都给蹂躏了个遍，让我们大好的河山战火纷飞、鸡犬不宁，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让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都不得不奋起抵抗，跟惨无人道的鬼子拼命。我们大老爷们也还罢了，战场杀敌，保家卫国，那是本分。但是，妇孺老幼也跟着流血流泪，让人心里难过啊！”

说到这里，张龙城语气低沉，接着道：“这些年，看着苏静受了那么多苦，甚至多少次命悬敌手，我这心里不好过。在这乱世里，想让我们所爱的人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那是多大的奢望啊！”

“不过，现在终于好了，我们赶走了日本鬼子，我们的好日子就快来了。”他深情地看了一眼苏静，说道：“从今往后，我要让我的金凤凰再不受半点儿委屈，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要给她摘下来。也希望天下的有情人都成眷属，每个人都过上幸福的日子！好，我讲完啦。”

战士们拼命地鼓起掌来，苏静却已是泪流满面。

良久，掌声停歇。秦鹏站起来，揶揄道：“看看，还说要让自己的金凤凰不受半点儿委屈，结果把新娘子都说哭了！”

战士们又是一阵哄笑。

“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我就不做思想工作了，来说说我们的爱情故事吧！”秦鹏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是在一个山洞里……”

“哦……”战士们纷纷起哄。

韩珂在秦鹏腰里狠狠掐了一把。

秦鹏丝毫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道：“我就喜欢我们家这位英雄神武，巾帼不让须眉……”

正说到这里，一名国军士兵突然跑进来，冲苏振武喊道：“司令，不好啦，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