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显能遭忌

老刘做了多年伙夫，见的军官不少，虽然看着糊涂，其实见识却比袁何二人要高。

陈小河得罪上官的事情，老刘早听到了风声，只是陈小河没与大伯说，老刘便不敢透露，此时听见大伯猜到，却接口道：“老陈啊，这官老爷们的事，你不一定比我明白。梁子既已经结下，又岂是赔不是能化得开的。”

大伯听了脸色灰败，一路急走，嘴里喃喃说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老刘不忍他担心，劝道：“老哥你何必操心，要我看啦，你侄子练兵的本事可不比一般，又与李将军认得，也无需去怕那大队长，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抓紧把兵练出成绩来，只要显出了自己的本事，谁敢小看了他，又岂怕别人陷害？等以后战场上立了功，必能得到重用。”

陈小河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啰嗦，岔开话题道：“大伯，新兵队列训练已经见到成效，紧跟着下午便要安排刺杀、火器等练习，不知道咱们的火器有多少能用？”

大伯听陈小河问起火器，总算觉得自己还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赶紧追上去答道：“能修的这几日我都修了，但还是有很多没法修的，倒有半数是不能用了。”

陈小河眉头略舒，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好歹还有一半能用的，只是让大伯你受累了。”

大伯不悦道：“这点小事，就把你大伯累着了？你大伯还没老掉，难道整日跟着你白吃干饭？”

陈小河虽然感觉这便宜大伯亲近，但也没建立起感情，此时听他一言一行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不免愧疚，想要客气几句，却又怕更加显得见外了，只得继续岔开话题道：“大伯，那三门炮能用么？”

话题转到火器上，大伯脸上又露出笑意，直起腰杆说道：“能用，怎么不能用，所有火器里，就这几门炮最好，那些王八羔子不识货，怕炸膛，所以宁愿用使惯了的旧炮。这几门一百五十斤的佛郎机铜炮可是好货，没一点缺陷，保准不会炸膛。”

张献忠请意大利、葡萄牙等国传教士帮助研制火炮，只是明代工匠地位低下，难免消极怠工，加之大西军火器装备量高，工匠却少而不精，以至造出来的火器质量不佳，尤其佛郎机炮结构较其他炮复杂，造出来不合用者甚多，所以这几门炮才会轮到陈小河手中。

佛郎机分子母铳，预先将弹药装进子铳，用时将子铳从后装进母铳，因此射速颇快。

大伯说是一百五十斤，明代一斤等于十六两，也就大约是后世的两百多斤，极立于机动。

陈小河倒听过佛郎机炮，晓得优缺点，只是不曾亲见，所以看见了却不认得便是此物。此时听大伯说出名字，不禁面露喜色。

老刘察言观色，追在陈小河屁股后面拍马屁道：“这是咱们中队长命贵，自有神灵庇护，岂会怕小人作梗。”

陈小河以前不信迷信，现在虽然有些怀疑，却也觉得老刘的话是无稽之谈，遂想方设法试探他茶叶从哪里得来，以便了解此人脾性。

却说陈小河经过那晚谈话，心中对袁光中生了裂痕，出门时便让何进刚统管全局。

何进刚这几日来按陈小河所教练兵，发觉以此法练兵，果然效果奇佳，虽只短短七八日光景，却已然将士卒练得如臂使指，尤其是全中队集中起来列队行进时，更让人热血沸腾。

陈小河一出军营，何进刚想起往日多在队列中听人指挥，只是偶尔才有机会从旁看见全貌，却已然心猿意马，如今轮到自己，左右也是走队列，不如集合起来过过瘾。

何进刚越想越是心痒难耐，当即便把全中队集合到一起，一道道口令喊出去，百余人左转、右转、立定、稍息……如臂使指。

袁光中在队列里看见何进刚喜形于色，却不免有些失落，想到陈小河一直与自己较为亲近，却始终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这次……

何进刚正自感觉良好，哪里会注意袁光中脸色，把齐步、正步、跑步翻来覆去的练，竟越练越舍不得罢手。

冯大队长虽然从不来陈小河中队讨没趣，却也不曾放松过对他一举一动的监视。

连日来亲兵不断将陈小河练兵的情形说给冯大队长听，言辞间颇为夸张。

想起陈小河领新兵那天的表现，冯大队长虽然不信有亲兵说的那么玄乎，却也想去看看。

恰好这日亲兵来报，说陈小河清早便出营去了，冯大队长好奇之心大盛，当即便带上几个亲兵出了门。他于军营地形熟络，倒不用亲兵带路，领头大摇大摆往陈小河驻地而来，尚未走到校场，这边遮挡的房屋少了，便听见“嘭……嘭……嘭……”脚步声，不禁驻足，面露惊讶道：“这是什么声音？难道……”

亲兵早见过多次，当即上前躬身拱手答道：“这便是那龟儿子练兵走出的脚步声。”

冯大队长惊讶更甚了，失语道：“怎么可能……”说话间加快脚步向前行去。

何进刚最喜欢的也是这正步走，带人走完校场，回头依然是正步。

冯大队长下脚如风，片刻间已经转出巷子，只见百余号人分三个方阵齐头并进，每前进一步，便是“嘭”地一声传出，摆走挥臂整齐划一，竟然犹如一人一般，那脚步声不断传来，竟让人生出错觉，犹如怪兽发出。

袁光中身处队列之中，不敢东张西望，何进刚正沉寂在快意之中，有怎会注意旁人，是以校场中虽然有一百多人，竟没发现冯大队长一行。

冯大队长呆看半晌，心中惊惧越盛，暗道：“此人久留不得，日久必尾大不掉，养虎遗患，却该想个什么办法收拾掉才行。”

亲兵见冯大队长久久不动，上前提醒道：“爷，要不要走近些去看。

另一个亲兵邀宠，抢上前去拱手道：“爷是他们上官，依我看，既然他们爱折腾，不如让他们搬来凳子，咱们泡上茶，让他们来回走给咱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