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冯大队长闭上眼睛沉吟片刻，一挥手道：“不看了，看着心烦，咱们回去。”

何进刚走完正步，又换上跑步。这些新兵才练不久，在陈小河看来火候却还差得远，走正步时落脚尚且不够干脆利落，跑起来就更要差些了，立定时更有几个兵搞错了步伐。

陈小河一路试探，终于弄清那老刘的茶叶果然来路不正，不过却不是拿粮食去换的。

原来老刘做了炊事班班长，却是极尽心力，唯恐粮食不够吃，哪里舍得偷出去，茶叶却是他回以前做事的地方取衣物时，顺手牵回来的。

陈小河不是不知变通的迂腐之人，见这老刘虽然爱贪便宜，本性却不坏，便只温言劝导了他几句，叮嘱他以后要严于律己，敌人、坏人的东西尽可取之无碍，好人、友人的东西却不能贪便宜，否则即便侥幸逃脱军法，却终究再没人肯拿真心待他，免不得要落得个一身孤寂。

老刘唯唯诺诺应承下来，也不知听进陈小河的劝没有。

三人来到成都府外，那教书先生已等候陈小河多日，家里该卖的东西早连同房子贱价卖了，一些不值钱的日用杂物该送的也都送了，只留下一堆衣物、书册，却早已收拾妥帖，当即便背上东西，随陈小河回营。

陈小河沿途问了那先生姓名，才晓得此人姓李名迹祥，绍兴人，接老爹的班，在东川府中江县做过两年师爷，为人厚道，不贪财货，是以并未积攒下什么积蓄。

后来张献忠攻占四川，不久后起部众打到东川府，杀了知县，李迹祥侥幸免于其难，当即打点行装欲回绍兴老家。

其时李迹祥之妹尚且年幼，他父母晚年得女，或许过于娇宠，或许是父母年迈时所生，先天有缺陷，走到成都府时，竟然一病不起。

好在当时张献忠经营成都府已久，日渐稳定，李迹祥停下来替妹妹医病，医了半年，他妹妹病虽有了起色，父亲留下的钱却也花的差不多了。

想到绍兴的亲朋故旧自己只是儿时见过，早已多年不曾联系，与其耗尽余钱回去，倒不如将这钱置办几间房舍，就地谋生。如此李迹祥便在成都府定居下来。

陈小河搞清了李迹祥来历本事，心中便已有了如何用此人的腹稿，回到军营，先找来普通士卒衣裳与他换了，说道：“先生肯来我军中，是看得起我，我军中也正缺少先生这样的人才，只是既然来到军中，却要委屈和辛苦先生，先与普通士卒一同训练，一是熟悉军中运作的章程，以便日后能担起重责，二是强自身之体魄。这连我也不能例外，还望先生见谅。”

李迹祥既然觉定投军，心中便早有此准备，何况他之前只估计陈小河是个不入品的军头，不曾料到陈小河不大不小还算个官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当即躬身答道：“恩公以后切莫要再叫我什么先生，迹祥只恨当初手无缚鸡之力，这才投军，参加训练正是我之所愿。”

陈小河细看李迹祥脸色，见他不似作伪，却也喜他通情达理，笑着拉着他手道：“以后我就叫你迹祥吧，你叫我小河便是，切莫再叫恩公了，彼此生分。实不相瞒，你的仇人正是我的上官，为那日之事已与我交恶，我这些日子没少吃他的亏，为免少生枝节，恐怕要暂时委屈你在军中隐姓埋名。”

李迹祥脸露诧异，旋即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哽咽道：“那日我错怪了你，你却不计前嫌，反而冒着得罪上官的风险来帮我，今日又再甘冒奇险收留我于军中，让我有报仇的机会，此恩次德，迹祥唯有粉身碎骨，以死方能相报了。”

陈小河倒没他说的那般仗义，不过是破罐子破摔罢了，因此摆手道：“这倒不是我想帮你报仇，也是我确实需要个你这样的人。”

李迹祥拱手赞道：“行善而不居功，此为真君子矣！我便斗胆称呼你一声小河了。”

陈小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岔开话题道：“我打算先给你报个假名字上去，对外的名分上你是小队长，在咱们内部，你我二人平级，你负责掌管军法、统筹后勤、教士兵明理识字等等一应事务，训练打仗由我说了算，过日子、行赏罚，由你说了算。遇到重大决策，大家商量后共同决定，若遇到商量不拢，干系行军打仗的，就以我的意见为主，干系过日子的，就以你的意见为主。两者无法明显区分的，就大家一起投票，赞同人数多的一方说了算，另一方必需无条件服从。”

李迹祥面露惊异，少时连连摇手道：“这怎么使得，迹祥无功，岂能当此重任。”

陈小河摸着头皮说道：“我这中队是新建的，除了两个小队长是老军伍，又有谁有功了？有什么当不得？你放心的去干，两个小队长那里，我自会去给他们分说明白。”

李迹祥不肯答应，正要再推脱，却被陈小河抓住了手，拉到校场上，集合起众兵卒说道：“让大家集合拢来，是要介绍位先生给大家认识，他虽晚来几天，训练上还暂时不懂，但读书写字、写算统筹，无一不精，乃是有大本事的人。”

袁光中与何进刚脸上微露诧异，其余兵卒却满脸景仰。

陈小河把一切看在眼里，继续说道：“以后，晚课便由他给大家来上，军中赏罚也由他来定，他还要教你们读书写字，总之，除了训练打仗，一切都由他来管，你们见他，就如同见到我一样。”

何进刚听到这里，脸上已然露出愤然之色。袁光中虽然克制，但不满之情已在眼神里流出。

陈小河目光从二人面上扫过，旋即挑选了平日里动作最标准的何姓班长出来，让他先把李迹祥带到一边讲解熟悉各动作要领。

袁何二人压住不满，正要离开，却被擦鞋机喊住，拉到一边说道：“你二人别心中不服，咱们都是一帮大老粗，我给你们讲的东西再有道理，你们总不可能句句都记在心里，假如有一天你们手里也领着成千上万兄弟，你再教给别人，别人再忘记一些，别人再拿去讲，又忘记一些，听到士兵耳朵里，却还剩下什么？所以，你们要想有出息，必须学会读书写字。”

何进刚于学读书写字倒不抵触，甚至隐隐有些期盼，只是不服那酸秀才一来便压在自己头上，气鼓鼓道：“不就是请个教书先生么？也没必要让他什么都管啊。”

（清明，非得耽搁，只好少发了一章，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