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攻势如潮

穿过了山沟，跨过了山坡，第十九集团军教导第15师的万余名官兵，以奔腾咆哮之势，沿着山脊折向飞奔。

“速度还不够！”师长王东原少将通红的眼睛几乎沁出了鲜血，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告诉弟兄们，找小鬼子报仇的时刻到了！”

下一刻，漫山遍野向前涌动的洪流，速度再增。

战士们奔跑时的震动，与前方密集连绵的爆炸声，交织成一片钢与火的画面。声势所至，连这天，这地，都在为之颤抖。正如那无垠的大草原上，万马奔腾！

这一刻，5000年传承下来的东方民族，显示出了他们的力量。这种力量是火，是血，是滚烫的熔岩，剑锋所指——撕裂一切阻挡！

“是15师的兄弟，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欢呼声中，第74军的兄弟们自发地让出一段攻击阵地来，将攻击日军的接力捧，交给了这支生力军。

而挟着冲击之势前来的15师官兵们，也果然没有让打累到变形的74军兄弟们失望。甫一投入战场，立即就显示出了强劲的穿透力，只一冲，就将一块日军阵地冲成了漫天四射的碎块。更不停止，接着又将已经跟不上他们节奏的日军第二段阵地冲到风雨飘摇，将四周扑上来的日本兵如同收割稻草一般地折断。随之，这股钢铁洪流，又如同开闸而出的山洪般，填满了这段阵地，又一**地漫过山头。

漫山遍野，浩浩荡荡，席卷而过。

在他们面前，激战了一夜的日军再无往日的凶焰，震懵了，战栗了。

从一头扎进日军第三师团控制区开始，短短20分钟，15师官兵组成的攻击箭头，就已经向纵深挺进了一公里。沿途的小鬼子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这滚滚洪流所吞噬。

首当其冲的，是日军步兵第34联队之第二大队。

作为阻击部队，这个大队已经和74军第6师一部激战了一夜，本就拼到筋疲力尽了。因此，被这么排山倒海地一冲，立显不支，整一大段阵地，迅即被中国军人所突破。

20分钟，不多。放在平日来说，也不过就是悠闲地喝上一杯茶的时间。

可是，就是这一杯茶的工夫，日军位于后翼的一个大队，就已经不存了。

而且那些越发兴奋起来的中国士兵，如同狼群一般，一个日军千人大队的血肉都还填不饱。才漫过后阵，又接着向中阵狂奔。无数阻击的日军虽然死死地堵了上去。可其冲势已成，只见泥土四溅中，拦上去的日军凭空出现一个个弹孔，整个身体被扫得支离破碎，根本就阻击不了！

侮辱！这是大日本帝国第三师团成立以来，所受到的最直接，最淋漓尽致的侮辱！

这种羞辱，这种愤怒，让持望远镜观战的藤田进师团长几乎气炸了肺、恨破了肝。这支中国部队，竟然敢用乱糟糟的冲锋阵形，就冲进了他的阵地，并且，同样是一窝蜂地涌上，就淹没了他的一个大队！

嚣张，极度的嚣张！就仿佛他的甲种师团，只是一盘丢出门的剩菜，被一帮叫化子猖狂地分食。

然后，这些没吃饱的疯子，再疯狂地准备冲进门内来抢劫！

这是侮辱，是轻视，也是挑战，是一个四等四等劣国的部队，对当世最顶级军队的挑战！

“命令……”被怒火点燃了的藤田进，嘶声狂叫：“炮击，重炮兵第3联队、山地炮兵第三联队，给我无差别炮击，快！”

这个指令迅速得到了执行。未几，随着日军炮手毫不犹豫地开炮，火炮出膛的闷响便弥漫了整个战场。

“轰！”泥土四溅，大地上顿时掀出一个炮坑。

“轰！”“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密集的死亡弹头，越过长空，肆无忌惮地化做了一团团火球！将整个山地变成碎木烂石的展示场，火光冲天的地狱。

一枚枚炮弹在空中呼啸穿射，剧烈的爆炸如同被一支无形的手推动着，浪潮般席卷，四周的树木在炮火折断，粉碎，飞射，燃烧，泥土被炸得铺天盖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太快了。

炮声响起的时候，正是15师前锋官兵们和一部日军激战的时候。这支日军部队在拼命地抵抗着，试图为他们身后的部队争取时间。

但这一顿无差别炮火，却将这些小鬼子也裹了进去。与中国官兵一道，被蜂涌而至的炮弹给淹没，被火焰所吞噬。一个个双方官兵，在炮击声中倒地……

在这惨烈的背景中，损失最大的，自然是英勇的15师官兵了。就这么短短的炮击时间，便有数不清的官兵被弹片掠过，带起一蓬蓬飞洒的血雨。

一时间，攻击向前的第15师不得不停止在那一片火海前。而日军方面，则终于趁这一顿炮火的阻截，飞快地组织部队建立临时阻击线。

“丢他妈！”第15师师长王原东在后方狠狠地挥着拳头，咬牙切齿。凭他的见识，自然知道日军已借着那道临时阵线，为收缩兵力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而战况出现变故，也等同于预示接下来的攻击，怕是很难出现刚才的那种势如破竹之势了。

毕竟，刚刚的那股劲头得以展开，是打了日本人一个出其不意，真较起真来，小鬼子可不是泥捏地。

不过，望着日军那新组成的防线，王东原又冷笑了起来：“藤田进，就算你舍得搞无差别炮击，可你既已被围死，我看你究竟还有多少炮弹可用？”

他回头，目光遥望后方，仿佛已经看到己方后续部队那源源不断的身影，正密密麻麻地铺天盖地而来。只要前后一合龙，藤田进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断然不可能从大军围攻中脱身。

就算现在，虽然藤田进依靠部下的死亡暂时游离于溃散之外，可被进一步挤压了的事实，却是在一点点的加大，正在无可逆转地进行着。

到天亮之前，己方数支主战师必将会到达。至时，集数支野战师的炮火向着同一坐标进行无限制的火力倾泄，将会是一副什么场景？王东原狰狞地笑了起来——那将会是毁天灭地的闪光，那将会是山崩地裂的恐怖，那将会是电闪雷鸣的地狱。如同大海中掀起的滔天巨浪，顷刻之间，席卷一切。

与此同时，日军阵地。

藤田进阴沉着脸，那刀子般目光，正紧紧地盯在王耀武部的阵地上。

许久许久。突然道：“传我令，前锋停止对拦截之路的打通行动。现在起，全军收缩待援！”

那值班军官在一愣之后，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方才匆匆行动。

藤田进知道值班军官为什么会犹豫。但事实上，他却有着迫不得己地苦衷。原本，他也和那位值班军官一样，对于打开回去的通路有着足够的信心。

但通过目前的一系列攻防，事实已经很明朗了，后续兵力源源不绝的中方，已经获得了战局的控制权。

自己的这一支孤军，被死死地压制住，动弹不得。他现在很想知道，拦截在前方的那支中国军队，究竟是谁在指挥，竟能将他堵得如此狼狈！

要不是这支拦路虎，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应该是已在罗店等待第九师团的会师了吧。

但眼下的事实，却逼得他只能收缩待援。

因为就在刚刚，经过反复的推算，他已经把麾下兵力算到了极致。

一切都证明着，若继续把部队主力投入到打通通路上，就意味着他已经没有力量防御后方的进逼，终将被中国人突破淹没。

若是减少对前锋的投入力量……那又有什么用？

他来回踱了几步，道，“眼下我军除了投入我们这个师团外，还有第九师团及整支舰队！中国人应该明白，他们不可能在数个小时内吃掉我部！”

藤田进飞快地说着，与其说是在说给一干身边的军官听，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的分析：“那么，他们围住我部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在天亮前多吃一口肉了。可是……”

他的步子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急促：“就算能吃上一口肉，可现在差一个多小时就天亮了。天一亮，我军的战机就会起飞、舰炮就能助战。他凭什么反而把部队越聚越多？难道就不怕我反身缠住辙不回去么？”

说到这里，他突地一顿，霍地抬起头来，厉声道：“给派遣军司令部发电，将我部的精确座标报出，要求海军舰炮对我周边之地实施大范围火炮轰炸。给我拖到天亮。”

“嗨。”

藤田进才放下了点心，忽然间，电台值班参谋官地冲到了他面前。

“司令阁下，”军官剧烈地**，一双眼睛惊惶地瞪着，“我第九师团遭遇支那大部队攻击，目前，支那军攻击猛烈，而部队长们又与师团长山室宗武将军失去了联络……”

“什么？！”藤田进只觉得一股寒气沿着背脊骨一直往上爬。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山室宗武那蠢货怎么会失踪了？那片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