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名将辈出

1937年8月27日凌晨四点，宝山。

正是盛夏之际，天边一弯冷月，将无处不在的清辉，洒落人间。

战火中的宝山城，在月色下寂静，沉重。宛如一个历经千万年沧桑的巨人，俯视大地苍生。

披着清冷的月光，一队疾行奔来的骑兵，出现在视野尽头。他们身手矫捷、马术精良，只短短一会儿，便出现在城下。

“希律律……”

一声战马嘶鸣。领先的一名骑兵，先于城上发问之前，嚷道：“城上的兄弟，我们是第39军五十六师的，麻烦上报一声，五十六师奉命到达。”

城上官兵依言看过去，只见过来的旷野中，正源源不断地涌现出一队队行军队列，由远及近地轰轰开了过来。须臾之间，便已是人头涌动，旌旗招展。好大的声威！

造成如此声势的，正是第五十六师师长刘尚志少将亲提的八千精兵。其军势之盛，如同黑潮一般，壮烈非常。

对于友军的及时到达，宝山官兵自然是无任欢迎。未几，从宝山城内，便由九十八师师长夏楚中领头，带着一干精兵强将，迎着了刘尚志少将。

战事紧急，二位师长客套话到是没多少，招呼了一声，便各自领着一群军官和参谋走进作战室。

“士先兄。战情想必你老兄已全盘吃透。”一走近室内，夏楚中便用手指了指沙盘，对刘尚志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刘尚志低下头。眼前的沙盘上，是一片做工不怎么样的模型。有延绵起伏的山地，还有一杆杆小旗，插于沙盘群山之上。

这一细看，他顿时动容，只见代表着红色的日军第11师团的兵力部署，那部队线路，后勤运输，部队番号等信息，都差不多存在。能做到这一步，可着实不容易。

他不由抬起头：“贯难兄，这信息是哪儿来的？”

夏楚中微微一笑，道：“是陈次长转发下来地。来源嘛，则是那支堪称奇迹的暂编一团提供。不过……兄弟还没来得及去证实，姑且试试。”

刘尚志的眼睛眯了起来。有一种叫做“狐疑”的传神写照，在那一线缝里尽情释放！

很显然，对于那支神出鬼没地活动在日军腹地的暂编一团，他也是有所保留的。

一想到是一名从未听说过的中校，带领一支暂编部队，竟然能够提供出这等军情，刘尚志就深刻地理解了夏楚中为什么是说姑且试试。

不过，既然是人家陈次长转发下来，倒确实是可以一试了。他点点头，凝视着沙盘，把心思沉浸于即将的作战里。

这次的对手，是日军第11师团。这是支日军四甲师团，而在更前面的地方，还有日军第三舰队。从级别上来说，己方的攻击力量并不够。可是，却必须要在天亮前用战斗将这支师团的真实用意打出来。

这支师团从一开始突袭宝山，到突然由宝山辙兵，却又停留在半路上没了个动静。当真是处处都透着诡异。不把他的真实意图打出来，任谁也放不了心。

最少，刘尚志就非常想知道，这支日军师团，究竟在想干什么了？

在这同时他还知道，要想达成这一目的，对于他的部队来说，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无比艰苦。

“士先兄，兄弟的部队先前和这支师团交过手，只能说……战斗力很强。”身旁的夏楚中说这话的时候，眉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完全堆到了一块儿。声音显得很干涩：“以你我两部的力量来看，要达成上锋的意图，怕是很难，”他抬起头，眼睛闪着幽幽的光，字斟句酌地道：“不过，拖住他倒是不成问题。所以，我不建议采用全面进攻的方式。原因只有一个……我们没有足够的攻击力。”

刘尚志点了点头，示意夏楚中继续。

“这条线上，是该师团层层布防的阵地，”夏楚中用手指了指沙盘上那条蜿蜒的红色线条，介绍道，“但我实在看不出，日本人又是正面佯攻，又是迂回攻击，还弄了个单刀直插，到末了，却盘踞在这儿，究竟唱的是那一出？”

话毕，二人相视，大眼瞪小眼，茫然无比。

夏楚中苦了一下，又介绍道：“我部292旅的弟兄曾经在蕰藻滨北岸和该师团打过一场硬仗。士先兄，你知道就那一战里，和敌人的战损比例是多少么？”

刘尚志知道夏楚中不会无故问这个问题，认真地想了想，道：“三比一。”

这个比例，是根据谁攻、谁防，火力配置，以及双方能够展开并投入的进攻兵力粗布计算得出的。对于夏楚中部的战斗力，刘尚志非常了解。作为全国二十个调整师之一，夏部的战力都远远高于自己的56师。

再加上作为攻方必然要承受多于守方的损失，因此，刘尚志认为自己的猜测，应该符合实际。

可没想到，夏楚中摇了摇头，一脸的苦笑，道：“士先兄，说出来我难为情啊，就那一仗，和敌人的战损比为一比六！”

刘尚志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而他身后的56师军官们都是对视一眼，惊讶莫名。

一比六！从会战以来的战损比来看，这次委员长调来的**精锐部队，别说是甲级调整师了，就算是乙级配制部队，倚仗阵地，最高也就一比四点五而已。

“这其中有我们自身的原因，”夏楚中道，“当时命令急，强行军下来，部队本身就有累垮的因素，战下来……哎！”

夏楚中点了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眼睛就像一只夜里的孤狼一般盯着沙盘，接着道：“论战斗力，我这个师防守他十来天没问题，可我失算就失算在，低估了敌人的那股子狠劲。”

“我们拉上去的时候，正赶上小鬼子攻我宝山，”夏楚中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开始战士们还打得比较轻松，伤亡比例一直保持在一比三左右，可打到后面就不行了。那些日本人轮流往上冲，正面冲不上来就侧翼迂回。他们当官的舍得下狠心，一波接一波的往阵地上撞。火力也强，不要命的往阵地上砸。一波才打下去，火力覆盖就开始了，而火力覆盖完了，步兵冲锋群又上来了……都没个停。”

说着，夏楚中沉默了一下，狠狠嘬了口烟：“我部的伤亡比例，从小鬼子回过劲来后就开始一个劲地涨，从一比三，到一比四，再爬到五，最后爬到六。如果不是小鬼子突然辙军，我这个旅差点就撤销番号了。”

只是听夏楚中的叙述，在场的人就知道当时的战斗有多么惨烈。一时间，室内寂然无声。

一位56师参谋官开口道：“但我听说，守宝山城的姚营长一营人马就干掉了他们一千多。要说痛，他们也痛得厉害。”

夏楚中摆了摆手，淡淡地道：“姚营长自然是好样的。不过，日军的这些士兵，有股子狠劲韧劲，战斗一旦开始，不彻底打垮他们，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而我所以说这一大通，就是要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先自个儿垮下来了。”

“因为，马上就要打一场硬仗了！”他说着，眼神越来越亮，一推手，在沙盘上沿着一点直向前推，最后化成一根手指重重一戳，斩钉截铁地道：“以咱们两部的战斗力，要歼灭他们，时间不够，可要穿透他们的防区，绝对没有问题。我建议……”

他抬起头来，看着刘尚志道：“集中兵力，快速推进，不和敌人纠缠，沿地势相对平坦的这个区域打开一条通道，彻底击穿日军第11师团，完成战略迂回！”

他又在沙盘上横向一划：“这个丘地，是两河的交汇点，我们到了这里，就可以依托地势建立阻击阵地，扼住身后的敌人几个小时。到了那时，就看咱们的后续部队，怎么收拾小鬼子了！”

说了这么一大通，夏楚中用手捏了捏眉心，忧心忡忡地道：“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快，不能给日本人反应过来的时间。特别是日军第三舰的舰炮让人为难。一旦途中受阻，陷入缠斗，整个作战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听夏楚中说完，刘尚志微微地笑了起来：“不谋而合。”

“不谋而合？”夏楚中惊喜地抬起头，看到刘尚志冲自己点了点头，说道：“你来还是我来？”

耗尽心力的夏楚中微笑着：“你来吧。”

刘尚志点点头，突然道：“这一次，七十四军打得相当不错。特别是那王耀武，还真是神了！贯难兄，这一回，咱们可就要被比下去罗……”

夏楚中微微一笑：“王老弟会的是日军第三师团，咱们会的是日军第11师团，同样都是日军的甲种师团。这一战后，谁的功劳大，怕是难说了！”

二人相视，顿起惺惺相惜之意，更有一腔不服输的豪情，贯穿胸臆。一笑之间，大起自负！

十多分钟之后。

队伍正式开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