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节 奏

“九国公会，将会于11月初在日内瓦开会，会中要接受我国控诉，将讨论如何制止日军侵略行为。所以委员长有意要在西方各国的最大利益集中地——上海一地作战。尽量争取时间，唤取友邦同情。”

寂静中，陈诚突然说话了，“所以，淞泸之役，是个政治仗，是强调日本军阀的侵略行为的战役。要在国联开会时，把战场的现实景况，带到会场去的……”

他转过头来，凝视着杨越，“是政治仗，你懂么？”

杨越苦笑，默然。

提到军人最无奈的政治仗，杨越如何会不懂？他还知道。淞沪会战后期的“死守”被学者形容成“为政略殉”，非出于战略因素，而是为了国际舆论、民心民气而战。

甚至于在明明日军杭州湾登陆成功后，就要铁臂合围的情势下，由于九国公约会议正在召开，蒋中正便不顾战况事实，仍电令前线再守三日的惨剧发生。

究其原因，都是让人无奈的政治优先于一切害的！

既然如此地把话说到了这一地步了，那再进言北方战场，也便没了任何意义。杨越轻叹一声，道：“既如此，我军应趁此日军新败之际，先剿其在泸力量，使其前后不能汇为一股。”

“无制空权，难！”陈诚摇头，“现日军败兵依托海上力量固守，我攻之陡然自损而无益，不可。”

杨越目中精光一亮，思索了下，觉得眼下张发奎集团军在金山卫构筑防御工事的部队还未调离。那么，日军即便有在杭州湾登陆的企图，也有一定保障。可先不急。眼下最易下口的，莫过于新败于罗店的日军第11师团了。逐道：“那我军先取罗店之敌，如何？”

陈诚一瞪眼，道：“他亦有舰炮依托，眼下沿川沙口南方构筑有6个阵地，固若金汤。怎么取？”

“他有海军可依托。我亦有大军为后盾。要歼他确是不容易，可要将之逐走，则不难。”杨越自信满满地道，“司令是担心用大军攻之，会遭日军舰炮轰炸，我军伤亡惨重吧？其实不然，职以为，对付此等残兵败将，我军出动三千精锐之士，足矣！”

“牛皮。”

“呵呵……”杨越干笑，却继续道：“若是给职三千精锐，倒是不牛皮。”

“哦！”陈诚顿时动容。要知道，日军第11师团依托吴淞外海的日舰保护，随时可沿吴淞镇、月浦镇、罗店镇的路线推进。实是一大隐忧。若能逐之，己方无疑在用兵布阵上要轻松许多。正色道，“具体。”

杨越精神一振，大步走到军事地图前，指点道：“这支残兵退下去时总共还能收拢六个步兵联队是吧。那么，那6个阵地就应该是一个联队驻守一个。这样说，可对？”

“不错。”陈诚目中精光一闪，神色也凝重起来。他实在是很好奇，杨越如何能在只派出3000士兵展开攻击的情况下，能让兵力和地形占优势的日军，被逐走。

杨越用手敲着地图，轻声道：“司令，我准备用牵一战术来调动日军，使其疲于奔命，随后……”

“等等，什么是牵一？具体。”

“也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战术缩指，司令。”

“牵一发而动全身？”陈诚愕然。

“对，”杨越耐心地解释，“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简单举例来说，就如同一盘棋。若是无人去下，那么，所有的棋子，都会安静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不会移动。可是，一旦有人去下第一步了，那么，理论上所有的棋子，都可以移动换位。”

“而我们，就是要去下这第一步，打破日军几个阵地的平衡。”

陈诚哑然，只是听着杨越接着道：“这支残兵败旅依托舰队龟缩于一隅，所依仗者不外乎是有一层坚硬的乌龟壳。具有的条件，仅仅只是舰炮的保护而已，其本身并没有太多的兵力可以使用。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就需要利用这些阵地和有限部队之间的掩护做文章。”

说着，他提起笔来随意在地图上点了六个点，指着道：“我姑且当他是这六个阵地，防守兵力总计为六个联队，且环环相扣，能够互相掩护，想要正面攻下来，除非投入五倍以上的兵力。

而我军，却因敌舰炮问题，自然不能用大部队进攻。可是，我大军虽不攻，却能创造外势。那就是，以频凡的电报往来，部队的开动迹象，迫使日军如临大敌。”

陈诚微一阖目中，露出了笑意。

杨越继续道：“至于真正用于攻击的三千精锐，说白了其实很简单，不外乎三个字，牵着走。又有谓掌控战争的节奏！”他讲解道：“首先，由我大军发动全面进攻的假象，给敌人造成一种我军准备大举攻击的错觉。然后以三千精兵分成多路小股部队，封锁阵地四周日军援兵可能出现的路口，再集中兵力猛攻其中一个阵地。”

“这样，当这个阵地因为遭遇猛攻，而向其它阵地求救时，牵一发而动全身，就产生了。”

杨越搓了搓手，接着道：“这时，分兵向求救阵地派出援兵的阵地，并不知道，其实他这个阵地才是我军真正的目标。我三千精锐的数量虽然不多，可比之本身就是残兵，且又分兵过后的该阵地战斗力肯定要强很多。何况，我可以从来援的五支军队中，选择出最弱的一个阵地去进攻。”

“但这还不是牵一战术的真正难于防范之处。到了这时，我攻这个阵地，若能攻破，自是欣然。但若攻不破，我再从来援的五个阵地中，另选一阵地攻击，如此循环往复，日军空有六阵地，安能抵我一支精锐？”

陈诚大喜，欢喜道：“我明白了，我精锐部队随时处于想打就打的机动状态。而日寇，则在我大军压力下，不敢轻易离开阵地。所以，当发出求救的阵地上的日寇，发现他们对面的进攻部队撤退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援军在路上，而我精锐部队，则反向而行，与路口的小股部队汇合，进攻派出增援部队的阵地。”

恍然大悟中，陈诚道：“如此说来，在我精锐部队如此环环相扣的攻击下，日军就算一个阵地都不破，也会惊慌失措，起了辙军之意？！”

“这就要看，我三千精锐究竟是不是真正地精锐了！”杨越意气风发地道，“若是，小鬼子安能一个阵地也不破！”

“这三千精兵。”陈诚凝重地道，“你认为，需要什么条件？”

杨越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要让出现在阵地前的我精锐部队在数量上，没有守军多，可战斗力却足以支撑这一战术进行的，非精兵悍将不可。我推存兵为教导师的兵，将为67师的胡琏、51师的张灵甫领衔。”

“胡琏、张灵甫”陈诚们咀嚼着这二个名字，神色有些怪异，道：“这二人，自是悍将。不过……领衔挂帅者，却非老弟你莫属。”

杨越大惊，他可没有自认比这二员绝代悍将还厉害的意思，忙道：“司令，不可。职之能，比之那二位差远了，实是天差地远了。万万不可！”

陈诚微笑：“主意是你提出来的。试问，仓促之下，还有谁能更比你了解这个战术意图？你不担当主将，我也不放心……何况，你也与日军第11师团是老对手了，上一仗，你就打得很不错嘛。”

杨越张口结舌之余，心内，却升起了一丝狂喜——张灵甫，这员在中国近代史上都留有“悍勇”之名的美男子战将，就要成为老子手下了！

胡琏。这位在抗日战场上第一个喊出“成功虽无把握，成仁确有决心。”的战将，不仅近年来台湾军史将其吹捧到乃千古难觅之良将，似乎老蒋如早早委此君以大任，则定能扭转乾坤、挽狂澜于既倒。就是在解放战争中，我开国始祖就曾给前线部队的一封亲笔函称：“十八军胡琏，狡如狐，勇如虎。宜趋避之，保存实力，待机取胜。”是否发过如此信函根本无据可查，但把胡琏喻为“虎性”与“狐性”的结合体还是恰如其分的。许多三野老人认为，说胡涟“能战”，绝不是溢美之词。

得此二将在帐下听调，杨越光想想，就乐不可支，发出嘿嘿笑声……

陈诚大讶，道：“怎么？”

杨越老脸一红，连忙掩饰：“职在想，职的资历、军衔，怕是指挥不动这二位。”

“那是你的事情，”陈诚看着杨越，微微一笑，深邃的眼睛满是人情练达，“你自己搞定。”

“司令，”杨越苦笑道：“你不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吧？”

“开什么玩笑？”陈诚淡淡地道：“部队给了你，怎么收服，自然是你的事。”

眼看杨越瞪大了眼睛张嘴要说话，陈诚一摆手，蛮不讲理地道：“闭嘴！”

杨越委屈得都快哭了。

“我给你一个教导团，这个团原本是教导三师的，现在是我第14师的顶梁柱。胡琏、张灵甫，各带他们的残团也交给你，还有……”陈诚有些心疼地道：“再给你增加两个轻炮连吧。”

他恶狠狠地盯着杨越：“你别告诉我，就这样你都干不过渡久雄！”

“渡久雄？”

“就是继任山室宗武的的那个老鬼子。”

“哦……”杨越嘴里小声地应了，心头却是满肚子牢骚。

就自己这么飞速爬升的中校团长，能指挥得动那两个据说是脾气很大的牛人么？

这事儿，很悬啊！

他抬起头，幽怨地看向陈诚。而陈诚则仰着头看向屋顶的某一点，似乎有些出神。

良久，他叹了口气，轻轻地道：“后面的仗该怎么打，看你的了。我必须承认，你比我想象中要锋利得多。”

“真的？”杨越惊喜。

“假的。”陈诚微微一笑，问道：“若战事不利，你的第一个指令是什么？”

“撤退！”杨越不假思索道。

陈诚哈哈大笑，眼中，露出了相当欣慰的赞赏之色。事实上，他之所以一直拉拢杨越，除了其苏联背景之外，还因为这小子之前在穿插敌后中展现出来的敢为，让他喜欢。

最少，那个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战术，他就没有想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