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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来，舒海一点食欲也没有。负责搜查宾馆、旅店、浴池的报告汇集过来，内容都一样：没有发现任怀远的踪迹。

舒海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眼睛看着外面的雪景。

天地间一片纯白，初升的太阳，把暖融融的光芒斜射到雪上，反射出五颜六色的霓彩，把所有的肮脏、所有的污渍、所有的罪恶都掩盖了起来。

舒海的脑子急速地转着：从火车站的情况看，任怀远还在城里。但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过夜根本就是找死，但没有他冻毙的消息，也没有找到的消息，难道他平白无故地蒸发了？

江浪忽然敲门进来，把有关任怀远、黄金城、毛华平的资料递给舒海。

舒海翻了翻，发现毛华平的资料还不如网上的多，不满地问：“就这么点？”

江浪脸一红：“弟兄们都累了，连夜跑派出所，忙乎了一宿……我也觉得价值不大。”

舒海责怪了一句：“还不如网上的多呢？”

江浪辩解道：“网上可找不到任怀远……”

“你说什么？”舒海打断了江浪的话。

江浪不好意思地说：“我没说什么……”

“不！你的牢骚发的好！”舒海自责地晃晃脑袋：“我的头确实晕了，怎么竟然没想到呢？快！马上跟各派出所联系，拿着通缉令去各个网吧查找任怀远！”

江浪半信半疑地说：“你是说……”

“对！”舒海眼里冒着光，“网吧！这么冷的天，他没处可去！”

江浪应了声，给刑警一大队打电话，命令全市排查。

女警唐海霞敲门进来报告：“舒支队，指纹和足迹鉴定结果出来了，都是任怀远的。”

舒海点点头。

江浪说：“支队长，可以确定凶手是任怀远了。只要能抓住他就可以结案了。”

舒海摇摇头：“杀人动机呢？”

江浪想了想，笑道：“抓住一审不就明白了？”

舒海沉吟道：“恐怕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眼前有股迷雾似的，看不清真相。”

“那下一步怎么办？”

“先去吃饭，吃完去会一下黄冬秋。”

江浪问：“毛华平的老婆？”

舒海点点头：“应该说是毛华平的前妻。”

“你怀疑她什么？”江浪不解地问。

舒海笑道：“你不是怀疑是情杀吗？黄冬秋可是不可或缺的一条线啊。”

黄冬秋的家也在同安花园，也跟毛华平和萧文文的一样，是栋三层的别墅。令人意外的是，别墅前的花圃里种的不是跟别人家一样的冬青，却是一片绿油油的植物。

随同舒海、江浪一起来的女警唐海霞奇怪地问：“两位队长，怎么这家在花圃里种韭菜啊？这么冷的天还没冻死。”

两位队长对视一眼，然后看着唐海霞大笑。

唐海霞纳闷起来：“你们笑什么？”上下找了找也没找见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发笑的问题，就把疑问的目光投向舒海。

江浪笑了半天终于止住，对舒海说：“原来我听人说以前的知青有人闹这笑话，可没想到我们的警察也出这笑话！”

唐海霞问舒海：“舒支队，我怎么了？”

舒海指着“韭菜”说：“小唐，那是小麦！”

唐海霞不好意思起来：“我真不认识，真叫二位队长见笑了。”

江浪忽然一皱眉头：“在这么高级的住宅区里，黄冬秋为什么要种小麦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黄冬秋虽然进城多年，但还是保留着一个农妇的本色。在这么一栋高档的别墅里，竟然还盘着农村也已经不多见的灶台和火炕。黄冬秋一身素淡打扮，手里还拿着一只纳了一半的鞋底，见几位来客把疑问的目光投向自己手里，解释道：“俺们孩子他爹习惯穿布鞋。”

舒海笑笑，自我介绍说：“大嫂，我们是警察。”

“警察？”黄冬秋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我们孩子不在家！是不是他在外面惹祸了？”

舒海摇摇头：“是你的爱人。毛华平被人杀害了——怎么，你还不知道？”

黄冬秋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几个人不像是开玩笑，手里的鞋底掉到地下，身体一晃就要倒下去。唐海霞急忙抱住，用眼光询问舒海：怎么办？

舒海抱歉地对唐海霞一笑，扭头对痴瞪着双眼的黄冬秋说：“大嫂，我们希望能了解一下毛老板的事情，以便尽快抓住凶手。”

黄冬秋一听，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一下挣脱唐海霞的怀抱：“甭问了，准是萧文文这个小婊子干的！人死了都不给我送信，就是想谋财害命！”

唐海霞说：“瞎说不行，这可是要证据的！”

黄冬秋一改刚才的形象，像个泼妇似地一拉舒海的手：“要证据好说！走！我带你们找小婊子去！”

舒海急忙拦住黄冬秋：“大嫂，这可不行！第一，你不能使用侮辱性的语言，这犯法！第二，我们自己能找到她，就不劳您大驾了。”

黄冬秋悻悻然松开手，愣了一下，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下放声大哭：“我的天唉……”

……

好不容易劝住黄冬秋，舒海几个人又来到了萧文文的住所。不料，萧文文不在家，正在打扫的保姆说去了公司。舒海几人只好去安居房地产公司。

安居房地产公司位于东城区，从同安花园走要穿过整个城市。走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快到公司时，却发现前面有一群人闹闹哄哄地堵住了马路。舒海几人下车一问，原来是东城的大华电影院昨天停了一天电，该放映的大片《赤壁》没放成，而今天拷贝被电影公司拿走去了别处。买了票的人不干，聚集到了电影院门口闹事。舒海皱着眉头给东城分局打电话，找人来维持秩序，然后和几个人步行去安居公司。

安居公司的院子了不知为什么横七竖八地停了几辆轿车。唐海霞一见，感叹说：“哎哟喂，都是好车啊！怎么开车的人乱停？”江浪“哼”了一声：“准是一帮纨绔子弟！花钱买个本子就上路，也不知道交警队这帮小子拿了多少好处！就是咱们刑警清苦，其他的都肥得流油！小唐，要我是你，早就跳槽到其他部门了，就是当个户籍警，也能捞点外快呢！”

没等唐海霞回话，舒海就冲着江浪一瞪眼：“你小子发什么牢骚？不愿意干，我明天就把你调派出所管户籍去！”

江浪一笑：“别呀！支队长，我不就是图跟着你干活痛快吗？再说我也从没掉过链子啊！”

舒海暗笑不语，领头进了楼门，跟保安问清萧文文在总经理室后，就上了电梯。

电梯刚到总经理室所在的9楼，没开门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得跟农贸市场似的。出了电梯，就看见几个顶着花花绿绿头发的小子站在总经理室门口，耀武扬威地喊叫着：“滚！小婊子滚蛋！”看见来了仨警察也不在乎，其中一个绿毛还冲着唐海霞吹了声口哨。正在暗恋唐海霞的江浪气不过，几大步过去就抓住了绿毛的手腕。绿毛哎哟一声，歪着身子直晃。舒海笑笑，冲江浪使个眼色。江浪松开手，和唐海霞一起，随舒海进了总经理室。

总经理室里，一个20多岁、染成蓝头发的小子正坐在大班台上，冲着后面座位上的萧文文大喊大叫，见警察来了也没停止：“你他妈最好快滚，我老爹要不是因为你的小婊子怎么会跟我妈离婚？这公司是我老爹的，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只能由我接管！”

萧文文看来已经跟几个人吵了半天，口干舌燥的，见舒海几个进来，就像看见矿泉水似的，急忙站起来说：“舒支队长，这几个人无理取闹，请您把他们带走！”

舒海笑了笑，冲坐在大班台上的小子说：“你是谁？坐在桌子上恐怕不合适吧？”

小伙子“哼”了一声：“这是我爸的公司，我愿意坐哪儿就坐哪儿，你管得着吗？”

舒海把脸一拉：“既然是公司，就不是你家，不在你家里，你就得遵守公共秩序。不然，我可以以扰乱公共秩序为由拘留你！”

小伙子一哆嗦，蔫蔫地下来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见小伙子不折腾了，萧文文舒了口气，起身喊秘书给舒海几人沏茶，然后把几个人让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分宾主坐下。旁边的小伙子一见，急忙起身坐到了大班台后的转椅上，用目光挑衅地看着萧文文。

萧文文笑笑，回头问舒海：“舒支队长，您怎么来了？”

舒海正要回答，就见一位漂亮的女秘书进来给几个人沏水，笑着道了谢，等她出去，又到门口冲着几个花花绿绿脑袋说：“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扰乱人家的正常秩序吗？”几个小子都听见了刚才舒海说屋里那小子的话，哄一声作鸟兽散。

舒海回到沙发边坐好，说：“毛夫人，先别问我们，您能说说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萧文文叹口气，一指大班台后的小子，说：“他叫毛毛，是我老公跟黄冬秋的儿子。这不，一听说老子死了，顾不上哭就跑来争家产了！”

舒海不置可否地笑笑，问毛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父亲的死讯的？”

毛毛可能刚才被舒海吓住了，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昨晚就听说俺们小区里死人了，可没想到是我老爹。今儿早起，我朋友打电话来我才知道。警察叔叔，你想我老爹那么老实的人怎么会有人想害他呢？准是萧文文个小婊子怕他跟她离婚，抢先下手。”

舒海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爸要跟萧女士离婚吗？你怎么知道的？”

毛毛“哼”了一声：“我那个花肠子老爹，有什么事我不知道！你看见刚才来倒水的秘书没？那就是他的新欢！也就都装迷糊吧！萧文文，你马上就走我妈的老路了！”

萧文文一瞪眼：“毛毛，别瞎说！”

毛毛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你瞪什么眼？跟牛比眼大啊？”

萧文文收起怒容，换了副和颜悦色的口气：“毛毛，你不能把脏水往你死了的爸爸身上泼啊！”

毛毛“哼”一声，更加放肆地把脚支到了大班台上：“脏水？是水脏了他还是他脏了水可不好说！你就别糊弄少爷我啦，那丫头片子叫柳叶，来了没半年就勾引我老爹，前几天还打了个孩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萧文文皱眉道：“毛毛，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你少拿出长辈的样子说我！”毛毛收回腿，站起来，指着萧文文说：“你不配！”

萧文文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了。

舒海正色道：“毛毛，你先回家去陪你妈。你爸爸刚死，你就不怕她出事？”

毛毛说：“我没告诉她，她还不知道呢。”

舒海叹了口气：“我们刚从你家来，她已经知道了。”

“是吗？”毛毛忙不迭地往外走，出门一见狐朋狗友们一个都不在，气哼哼地骂道：“他妈的！都不讲义气，跑得比兔子都快！”

目送毛毛走远，舒海回头问萧文文：“您昨晚在电话里说可能是黄冬秋买凶杀人，有什么证据吗？”

萧文文摇摇头：“证据我没有。不过，我听说杀人的家伙是金城建筑公司的，那个公司的老板，就是黄冬秋远房的弟弟。”

舒海一愣，责怪地看着江浪：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没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