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接头(4)

当刘凯峰出现在路口时，发现一个护士打扮的姑娘，正被四个男人前后围着，从穿着上看，其中三个是日本人，另外一个是中国人。

只听那个中国人对那护士说道：“哎，我说小美人，今天算是老天开眼，让你遇到贵人了。知道这三位爷是干什么的吗？他们都是大日本帝国的武士，这不看上你了吗？只要你陪他们玩玩，什么‘袁大头’、军票甚至是美元，保管你一辈子都花不完！”

“呸！”那护士义正词严地说道：“你当这里是虹口呀，这里是公共租界！”

“公共租界怎么了？大日本皇军在外面陈兵百万，说杀进来就杀进来了，伺候好这几位爷，也算是大哥我给你找到了天塌下来都可以顶的靠山。”

“滚开，助纣为虐的狗汉奸，再不让开，我可要喊人了！”

“哈哈，喊人？你喊，喊呀？”那个中国人说道：“等你喊哑了嗓子，看看会不会有人过来！”

刘凯峰说道：“亏你还是个爷们，连个大姑娘都不如。”

那中国人听到身后有真的有人说话，回头一看：“我说你是从哪来冒出来的小瘪三？想活命的快滚！”

这时，刘凯峰才看清他的面孔，此人个头不高，年纪不大，大约三十不到，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个鸦片烟鬼。

“再说一遍，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那小子一怔，狐假虎威不成，反倒被刘凯峰给震住了，他立即伸手拉了一下身边的那个日本人，用半生不熟的日本话说道：“太君老爷，后面有个人，骂你妈是混蛋！”

“嗯？”

那个日本人缓缓地转过身来，瞪圆了眼睛，一脸的横肉轻微地抽搐着，鼻子下面的小胡子厥的老高，站在那护士身后的两个日本人也冲了过来。

还没等他们出手的时候，刘凯峰因为要赶时间，也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一个箭步冲上去，随即一个旋风腿，只听“啪啪啪”三声，三个日本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嗖嗖”地倒飞出去，一个个“噗通”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个鸦片鬼一看，双膝往地上一跪：“爷，您是我亲爷，孙子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就……”

他倒是见风使舵，风向转得快，可还没等他说完，刘凯峰转身就走了，把他愣在当场。

“哎，你等等！”刘凯峰在前面走，那个护士从后面赶了过来。

刘凯峰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姑娘，还有事吗？”

那护士一愣：“啊？哦，没……没什么事。”

刘凯峰转身又迈开了大步，等他走出几步后，那护士似乎才反应过来，又追了上去：“哎，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呀，那几个坏蛋不还躺在那里吗，你怎么可以扔下我不管呢？”

刘凯峰一边朝前走着，一边说道：“你不是好好的吗？别跟着，我还有事！”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路口，却发现刚刚拉他的那个黄包车夫居然没走，像是在那里等他似的。

“嘿，你拽什么拽？谁稀罕你救了？哼，真是没事找事！”

刘凯峰懒得理她，走到黄包车夫旁边：“怎么，你还没走？”

黄包车夫笑道：“看得出您是个好人，您要是被打伤了，我准备帮您喊巡捕；您要是被打死了，我准备替您收尸。我呀，上有老下有小，别的事不敢干也干不了，只能为您干这点小事。”

刘凯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哎，您坐稳了。”

看到黄包车离开了，那个护士追了两步：“哎，我是爱德华医院的护士，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上医院找我！”

刘凯峰并没有理会她，而是问黄包车夫：“师傅你贵姓？”

“什么贵不贵的，小的姓郭，大号州生，小号郭子，今年二十五了，家里有三个孩子，还有一个老娘，老婆在家带孩子，全家就靠我一个拉车养活了。”

“要是包车，一个月多少钱？”

“两块银洋，现在时局动荡，没人包车了。”郭子显得十分无奈。

“哦，我到了。”

“哎，先生，您下稳了。”

刘凯峰掏出三块银元给他：“你的车，我包了。”

“啊？这……谢谢，不过两块就够了。”

“我不缺这一块。”

“那我每天几点在这里接您，只要是把您送到哪里去？”

“没事，我最近可能不出门，你尽管上街拉别的客，等需要的时候我再喊你。”

“这……这怎么好……”

“没什么不好的，我就住这公寓里，抽空的时候，你多到这里转转就可以。”

郭子忙道：“那好，只要没事，我就在这门口等您。”

刘凯峰笑了笑：“好吧。”

说完，刘凯峰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进了永泰商号，先是买了包烟，然后又买了一些点心，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商号的时候，黄世忠却从一旁迎了上来。

“哎，这位先生，您就是昨天刚搬进红蝙蝠公寓的刘先生吧？”

刘凯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个头偏矮，应该不到一米六，身体富态，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虽然快要秃顶了，但仅剩的一些头发也被他梳得光亮，脚底还穿着一双白皮鞋。乍一看上去，与上海滩那些发国难财的暴发户并无二致。

“先生是——”

“惭愧，鄙人姓黄，这家小号就是在下开的。”

“哦，原来是黄老板，幸会！”

“啊呀，好说，好说，小号以后还要请先生多多关照呀！”

“关照谈不上，只要贵号有的东西，我就不会上别处去买。”

“那就太感谢了。”黄世忠话题一转：“听说刘先生是南京人？怎么听口音好像没有南京味呀？”

“很早的时候，我就到北平读书了，后来又到日本留学，最近才回国的。”

“哎呀，现如今从日本留学回来的，那都是炙手可热的人才呀，不知道刘先生准备在哪个行当发财呀？”

“哦，发财谈不上，准备在银行谋个职，或者炒炒股票。”

黄世忠笑道：“炒股好呀，那可是发大财的买卖。哎，对了，刘夫人呢，她来上海准备干什么工作呀？”

刘凯峰这才明白，原来这个黄老板是想打南造云子的主意：“哦，内人最近没打算出去工作，主要是在家里照顾我。”

“嘶，怎么了？”黄世忠佯装不知情的样子问道：“哦，我看刘先生气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呀？”

“唉，说起来丢人，不说也罢。”

“哈哈哈，刘先生不方便说也就算了，黄某只是随便一问。”黄世忠心想，一个刚从日本留学回来的人，还没来得及仗势欺人，就被日本主子揍了一顿，当然是丢人现眼了：“对了，既然刘太太不方便外出工作，可否愿到小号来？这进门是家，出门就可工作，又不耽误照顾你，不知道刘先生意下如何？”

刘凯峰心想，你现在打着歪主意想入非非，只怕到时候想脱身都没有机会了。当然，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黄世忠是军统上海站的副站长。

“不管怎么说，我先替太太在这里感谢您了，回头我跟她商量商量。”

“那好，回头我等你信。”

“真是太感谢黄老板了。”

“嗨，别太客气了，现如今兵荒马乱的，租界外面还到处都是日本人的飞机大炮，我们中国人也就只有鱼帮鱼、水帮水，自己帮自己了！”

“那是，那是，我先回了。”

“好，有空常来。”

看到刘凯峰唯唯诺诺的走后，黄世忠心里暗自讥笑道：真是个乡巴佬，还真相信天上有掉馅饼的事？哼，就你这纨绔子弟的样子，这顶绿帽子，爷是给你戴定了。

当然，如果他知道那个刘太太是南造云子的话，估计他连上吊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