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密令(1)

南造云子来到梅机关后，在晴气庆胤的陪同下，走进了影佐祯昭的办公室。

影佐祯昭立即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站起身来，让他们在前面的沙发的坐下，然后说道：“云子小姐这次回到上海，尽管时间很短，但工作卓有成效，尤其是对梅机关前期的筹备运作，可以说是劳苦功高。在此，我要谢谢你。”

南造云子有点受宠若惊地起立道：“将军阁下，这是云子应该做的。”

影佐祯昭示意她坐下，接着说道：“我们梅机关现在还在初始阶段，距离完全浮出水面还有一段时间，在这个时候，我真的舍不得你离开，但是没有办法，帝国的利益高于一切，再舍不得我也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将军阁下，是不是有什么新的任务交给我？”

“不错。”影佐祯昭说道：“畑俊六将军已于今天下午飞抵南京，他在指挥徐州会战的同时，正着手准备几个月的后武汉攻略战，现在正需要长江两岸沿线的情报，以及建立起战时的谍报网络，以便引导帝国大军摧枯拉朽式地攻城拔寨。下午我和土肥原将军也通过电话，他再三叮嘱，这个任务非你莫属。”

南造云子起立道：“是！”

“很好，你现在和内务长到派遣军驻上海司令部去，晚上有专车送你到南京。”

“现在？可是刘凯峰已经出门调查鸦片案去了，一时找不到他。”

影佐祯昭说道：“不，他依然留在这里，继续处理井上公馆和鸦片丢失一案，你执行的这个任务，要另外挑选其他人员。”

南造云子一愣，她没想到影佐祯昭会突然把她和刘凯峰分开。不管是真夫妻还是假夫妻，毕竟和刘凯峰如影相随地生活了几天，这突然间就要分手，她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就象突然丢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将军阁下，我希望他能够与我一块执行这个任务，第一，他是真正的中国军人，熟知中国军队的习性，沿长江两岸侦查敌情，难免与中国军队打交道，在我们逃离南京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就死在了南京郊外，有他在，我心里踏实很多；第二，老实说，他和其他投靠帝国的中国人不同，既不是为了钱，又不是为了色，虽然现在被逼走投无路，但用他的话来说，亡命天涯是一回事，做汉奸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这个时候我与他分开，真的担心日后有变。”

影佐祯昭点头道：“这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事实，问题是如果他不可靠的话，那么跟着你就更危险了。上海毕竟是我们的天下，他坏事坏不到哪里去，一旦回到中国军队控制区，那他就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将军阁下，通过这段时间和他的接触，我基本上可以判断出，他其实是一个理想化的男人，喜欢生活在童话世界中。说起来您可能不相信，从我们逃出南京，到现在以夫妻之名睡在一张床上，我们之间却没有发生过肉体接触。虽然我心里清楚，他其实很喜欢我，但却是喜欢那个在他心里被神化了的我，或者说，他对我的喜欢，是出于一种理想化或者是神秘感的喜欢，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没让他占有我的身体。”南造云子非常自信地说道：“只要他和我在一起，我就能够保证在这种理想化和神秘感的诱惑下，他绝对不会背叛我，假以时日之后，他一定会在我的潜移默化之中，不知不觉地死心塌地为大日本帝国服务。”

影佐祯昭赞许地点头道：“你分析的一点都不错，看来你对中国男人的了解，已经到了一定深度，这就让我更加放心让你去执行这次艰巨的任务，我觉得在中国男人主宰的世界里，你是游刃有余的。”

“谢谢将军阁下的夸奖。”

“至于说的刘凯峰，我还是认为把他留在上海为好。” 影佐祯昭站起身来，一边踱着步，一边说道：“第一，我想，他不仅象你所说，是个生活在理想当中的人，而且应该是一个意志坚强、坚定的人，这一点，从他在宪兵队受尽酷刑却绝不承认曾经主动帮助过我们的事上就可以看出。他现在投靠我们的理由还不充分，而租界这个花花世界就象是个大染缸，让他在那里浸泡一段时间后，恐怕他就会从理想主义的梦境中，回到现实生活中来，为了好好享受既得的花花世界，到时候他想不死心塌地地为帝国服务都不行。第二，他曾经在中国军队中担任过特务营的少校营长，自我保护能力毋庸置疑，更重要的，他还有一定的大局观和指挥能力，让他指挥宪佐队甚至是特一课的工作，一定要胜过你。当然，我不是否认你的能力，但你的特长是在敌后做谍报工作，而他更胜任现在的破案工作，我想用不着多长时间，他不仅能够破获鸦片丢失案，而且能够妥善处理好井上公馆的善后工作。第三，就象你所说的，他希望对你的神秘感，那么就让他彻底神秘下去，你今天晚上就直接离开，在任何时候都不要与他进行任何联系，或许，突然莫名其妙地失去你，更能够激发出他最大的潜能。最后还有一点至关重要的，正因为他现在的忠诚度还是一个疑问，所以他不适合参加你的任务，因为沿江西进是帝国的重大国策和军事战略部署，现在还在酝酿和筹备阶段，新组建的十一军还为集结完毕，冈村宁次司令官还没有到任，面前这个计划还处于绝密阶段，因此你只能单独执行这个任务。等到武汉攻略战开始后，他在井上公馆案中表现出色，而你还需要他的话，我再把他派到你身边去。你看呢？”

南造云子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影佐祯昭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因为再要坚持下去，难免会让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觉得她是儿女情长。

“将军阁下考虑极是，云子目光短浅，只顾眼前的利益。”

影佐祯昭笑道：“不，云子小姐，从带他到上海到目前为止，你在他身上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其效果也是可圈可点的，正因为你前期的出色工作，才使得我们敢大胆使用他，我相信在未来的时间里，他一定会被你塑造成一个帝国真正奴仆，全身心地投入到大东亚圣战之中去！”

“另外，将军阁下，我还有个小小建议。”

“你说。”

“我走后，最好不要让他和宪佐队划归特二课指挥，因为那些年轻的军官从心里鄙视他，而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弄不好会逼走了他。所以，我建议由内务长直接指挥他。”

晴气庆胤笑道：“这一点云子小姐就不用担心了，你所顾忌的，将军阁下已经考虑到了，刘凯峰和宪佐队将直接听候我的命令。”

“如此就谢谢将军阁下和内务长阁下了。”南造云子最后从手包里拿出许既生给她的字条：“这是许既生刚刚送来的，我很担心井上公馆会对他下手。”

影佐祯昭接过一看，内容是——军统上海站已在我掌控之中，你们为什么又派一对刘姓夫妇进驻红蝙蝠公寓监视永泰商号，究竟是不信任我还是画蛇添足？

他看过之后递给晴气庆胤，然后再次对南造云子强调说：“记住，这次离开上海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主动与刘凯峰联系。至于字条上的事，我们会妥善处理好的。”

“是！”

在驱车前往派遣军上海驻军司令部的途中，南造云子满脑子出现的都是刘凯峰的身影，这在过去还从未有有过，虽然南造云子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但象现在这样惦记着一个男人还是第一次。

“今天晚上，也许这小子一宿都睡不着。”南造云子在心里思忖道。

刘凯峰还真是一夜没睡。

不过，他一直在等待着南造云子的出现，因为他隐隐感觉到，南造云子连夜赶到梅机关去，一定有什么重要情况，或许就与日军的下一步行动有关。出乎他预料的是，整整一个晚上，南造云子不仅没有回来，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他也预想到了各种情况，但绝没想到南造云子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第二天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在公寓里等待着，为的是演戏给南造云子看，想借此让南造云子知道，自己是多么地担心和在意她，但直到午饭过后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他拿起电话但随即又放了下去，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把电话打到哪里，是打给影佐祯昭还是晴气庆胤呢？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亲自到梅机关去一趟。

他刚刚出门，郭州生就拉着黄包车迎了上来：“先生，您上哪？”

“我得到租界外去一趟，你把我送到关卡吧。”

郭州生一怔：“怎么，太太整夜未归？”

刘凯峰只得装得十分尴尬地笑了笑。

“对不起，先生，我没读什么书，您千万别见怪。您坐稳了，我这就送您去。”等刘凯峰坐到车上后，郭州生一把拉着车，一边说道：“先生您听说了吗？永泰商号的伙计许既生被人勒死后，吊在自己的家门口，身上还贴着张‘抗日分子’的字条。”

刘凯峰一愣：“就是那个瘦瘦的小许？”

“是呀。”

“谁干的？”

“谁知道呀，不过从手法上来看，大家都议论是井上公馆的人干的。”

刘凯峰没再说什么，他微闭着双眼，思考着为什么永泰商号的伙计,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被人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