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交易

井上日昭突然收敛起笑容，脸色阴沉地说道：“藏堂主，还是把枪收起来吧，知道的说你在演戏给我看，不知道，还以为是我让你在这里和我一起演双簧给刘队长看。这样吧，不管你见没见过那两卡车鸦片，一个星期之后，我必须在十六铺码头上看到那两车鸦片，你能够把那辆卡车鸦片找到就最好，找不到的话，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给我弄两卡车鸦片在那里！”

臧如天一听，知道井上日昭是强打硬要了，于是面露难色地说道：“井上先生大概也知道我的家底，即使真的倾家荡产，我也凑不齐两卡车的鸦片呀。”

“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叫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吗？现在井上公馆有难了，我想藏堂主不会袖手旁观吧？”

臧如天本来就是井上日昭的一条狗，小东会也是井上公馆下面的一个特务组织，井上日昭此话一出，无疑是把臧如天和小东会当成外人了，臧如天哪能听不出来弦外之音。

“井上先生，藏某一定倾己所能所有，替您办成此事，如果实在办不成，那臧某也只能是提头谢罪了！”

“只要你能尽心尽力就好，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向冢本提出来，他会帮助你的。”井上日昭转而对刘凯峰说道：“刘队长，鸦片的事，井上公馆在一周内一定会给梅机关一个交代的，至于迎娶洪小姐的事，我想今天就会有眉目了。”

刘凯峰当然清楚井上日昭不是在与臧如天演双簧，他想，井上日昭这样把臧如天逼上了绝路，那么他与左湘玲之间的事很快就会浮出水面的，自己完全可以利用这件事控制住左湘玲，让她交代出那个内奸。现在，他基本上可以肯定，那个内奸就是在左湘玲和山口和香下腹纹身的人，如果那个人是代和民的话，那么周旋在藏如天和代和民之间的左湘玲，一定会因为来自藏如天的压力而采取行动的，只要她一行动，刘凯峰就有把握抓住她的尾巴。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也不能完全排除，那就是在左湘玲和山口和香下腹纹身的人，也有可能就是藏如天，毕竟半年没见面了，或许藏如天的形象已经与山口和香的描述发生了变化，所以，刘凯峰还必须进一步确认一下。

刘凯峰朝井上日昭欠了欠身：“井上先生的工作效率刘某早有耳闻，我相信在你的大力支持下，鸦片一案也好，打入洪公馆一事也罢，一定会水到渠成。”

“有一件事我还没弄明白，”井上日昭问道：“东亚和平促进总商会基本上已经在我掌控之中，林会长也绝对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最可靠和最忠实的朋友，梅机关为什么还要派你打入洪公馆呢？当然，如果刘队长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刘凯峰心里明白，井上日昭是在担心井上公馆的前途，对于这个问题，刘凯峰并不想向他隐瞒什么：“井上先生，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宪佐队的队长，有些事我不清楚，有些事也就一知半解，既然你问到这个问题，那我也只能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你。在影佐将军看来，虽然林会长主政东亚和平促进总商会，但却不能保证每一个会员都是出于本意拥护大日本帝国的，尤其是这个洪金森，他所掌握的纱厂，直接影响到皇军的军需方面的问题，让我打入洪公馆，一是为了更直接地对他进行监督，二也是以他女婿的身份，直接与租界里工商界的下层人士进行广泛接触，大力宣传大东亚共荣的方针与政策，借以确保皇军下一步所需战略物资的保障与渠道的畅通。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目的，刘某就不得而知了。”

刘凯峰言下之意，影佐祯昭只以冠冕堂皇的理由给他下达了这样的命令，至于是不是借此消弱井上公馆的影响力，他这个级别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井上日昭觉得刘凯峰说的在情在理，他也觉得如果影佐祯昭真的想消弱井上公馆的势力，也不会把这种企图告诉一个中国人，毕竟，这是他们日本人内部的权力之争。

“不管怎么说，能够和刘队长合作，对于井上公馆来说，也是件十分荣幸的事情。”井上日昭朝冢本使了个眼色，只见冢本从口袋里拿出两根金条放在刘凯峰面前，井上日昭接着说道：“刘队长初来乍到，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这是井上的一点小意思，希望你能笑纳。上海是个花花世界，不怕有钱没地方花，只怕你口袋里没钱。”

刘凯峰看了看茶几上的两根金条，心想，井上日昭在中国从事间谍和收买汉奸的活动近十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自己没有必要假装清高，也不能太过猥琐，只有尽量表现得与自己身份相符，才不至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刘凯峰开门见山地说道：“井上先生虽然是个日本人，但在中国生活多年，想必对于三教九流的中国人都了然于胸，虽然大日本帝国正在极力宣扬大东亚共荣和皇道乐土，但没有一个中国人会把这样当成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别的中国人为什么投靠大日本帝国我不清楚，但刘某却是因为一桩冤案走投无路了，现在既然没有什么理想和信念可言，也就不得不考虑一些实惠的东西。这两根金条如果刘某拒收，唯恐井上先生说我不给面子，如果刘某收下，似乎又没多大用处。”

井上日昭眉毛轻轻往上一挑：“刘队长可否把话说得更明白点？”

“拿一斤是拿，拿一吨也是拿，既然井上先生看得起刘某，刘某在此谢过，至于这金条嘛，我想你我之间还得有个什么说法才好。”

井上日昭笑道：“刘队长不要误会了，我熟读《水浒》，虽然比不上及时雨宋公明仗义疏财，但也愿效仿其广结天下豪杰之举，这只是我略表心意而已，绝没有任何其他条件。”

刘凯峰也笑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井上先生可以这么想，我却不能这么做。这样吧，井上先生的钱我收下，井上先生的事我也会办，只要不是拿着刘某的脑袋去冒险，一切都好说。”

“呵呵呵，刘队长多虑了，井上绝不会用这区区两根金条来买你的性命的。”

刘凯峰一手拿起一根金条，相互敲了敲：“买命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看井上先生能够出得起什么价？”

井上日昭眼前一亮，心想，老子就怕你不贪，只要你贪就好说。能够在刚刚成立的梅机关里插上自己的眼线，当然是井上日昭求之不得的好事。

“那刘队长需要什么价呢？”

“一个月两根金条，供我在租界里开销，在租界外给我弄套公寓，配个小娘们，一个礼拜换一个，要年轻漂亮的，所有开销归你。”

井上日昭心想：好小子，你也敢狮子大开口？

“这个不是问题，”一直并膝而坐的井上日昭这时架起了二郎腿：“那你能给我什么？”

“所有经过我手递给特一课的情报，先经你过目；所有特一课下达给我的命令，第一时间告诉你。”

能够做到这一点还有什么话说？井上日昭立即对冢本说道：“你立即在花旗银行开个户头，把刘队长一年应得的费用，一次性打进入。另外，就在新亚酒店五楼给刘队长弄个套间，留给刘队长方便的时候使用。”

冢本一鞠躬：“是。”

井上日昭转而对刘凯峰话外有音地说道：“我就喜欢和刘队长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希望刘队长不要把我当傻瓜才好。”

刘凯峰笑道：“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才会把井上先生当成傻瓜。”

“哦，”井上日昭还没想过这个世界上有那种人能够把自己当成傻瓜：“什么人？”

刘凯峰笑道：“死人！”

“呵呵呵，”井上日昭大声笑了起来：“刘队长比我想象得更加聪明，这事就这么定了。藏堂主——”

“在。”

“刘队长在租界外面，有冢本照顾，在租界里面就由你多多照应了。”

“是，井上先生请放心，小东会一定全力配合好刘队长。”

“好吧，你们陪刘队长到楼上去看看公寓，等林会长的消息来后，再由刘队长自行定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是。”刘凯峰、冢本和藏如天异口同声地答道。

他们三个离开井上日昭的办公室后，来到了五楼，冢本立即安排了一个豪华套间给刘凯峰做公寓，然后说道：“刘队长、藏堂主，你们先聊聊，我去安排人到花旗银行，把井上先生刚才交代的事给办了，马上就回来。”

刘凯峰微笑地点了点头：“冢本先生请。”

冢本下楼后，首先回到井上日昭的办公室，然后对刘凯峰的言行提出质疑：“先生，您难道不觉得这个刘凯峰表现的过于势利了吗？想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得到影佐祯昭和南造云子的信任？我担心他是另有所图。”

井上日昭点笑道：“能够赢得影佐祯昭的信任，应该比赢得我的信任更困难，问题是象我一样，天下又会有哪一个中国人能够真正赢得影佐祯昭的信任呢？”

冢本点头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您也好，影佐祯昭也罢，除了利用这个刘凯峰以外，所谓的信任根本无从谈起。”

“不错，而且这个刘凯峰与其他为我们所用的中国人不同，他根本不用装腔作势地随波逐流，口是心非地颂扬大日本皇军和大东亚共荣，而是直截了当地与我们谈生意，这种人其实比藏如天、奚仁之流更可靠，为了既得利益，他是不会轻而易举地在梅机关那里出卖我们的。”

“先生所言极是，有了他这颗钉子，梅机关已经输了我们一筹，那我现在就帮他把花旗银行的银票准备好。”

“嗯，越快越好。”

等冢本离开后，藏如天环视了一下房间，然后对刘凯峰说道：“刘队长正是幸运之人，想你这样初来乍到就深得井上先生如此器重的人，不多。”

刘凯峰笑道：“藏堂主不也是井上先生身边的重臣吗？”

“呵呵，刘队长过誉了，重臣谈不上，只是替他跑跑腿而已。”藏如天转而注视着刘凯峰：“刚才你好象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会把井上先生当成傻瓜。”

“难道不是吗？”

藏如天摇头道：“我想，连死人都不敢把他当成傻瓜的。”

刘凯峰笑了笑：“我想藏堂主应该比我更了解井上先生的。哦，对了，想必藏堂主当年投奔井上先生时，应该也得到不少好处吧？”

藏如天显得有些轻蔑地笑了笑：“我能够有几天，一半是靠井上先生的提携，一半是靠自己的实力打拼出来的，说句你不生气的话，藏某可没有你这么好的福气，什么事没干，什么东西都给你备齐了。”

刘凯峰**地笑道：“我就不信，他没弄个什么日本的雏妓给你玩玩？”

“在上海滩，我臧某如果想玩女人，还用得着麻烦井上先生吗？”

“可我喜欢日本女人，哎，见情艺社里有个叫山口和香的雏妓，听说人挺乖巧，而且长得也挺出众的，不知道藏堂主见识过没有？”

“听说过，不过听说她一进见情艺社，就被冢本包下了，说是专门伺候一个过去国民政府的一个高官去了，以后见情艺社又来了几个更新鲜的货色，那个小雏妓也就被人渐渐地淡忘了。”

刘凯峰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藏如天与罂粟花没有任何关系了。那么，那个代号为罂粟花的内奸，十有八九就是代和民了。

这时，冢本从外面进来，一边把一张花旗银行的银票递给刘凯峰，一边说道：“刘队长，林会长那边来电话了，洪金森已经同意把女儿嫁给你了，现在，他们就等着你把洪云婷带回洪公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