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险(2)

能够在井上公馆当差的浪人，绝不是泛泛之辈，小白脸偷袭得手，以快制胜的策略是对的，但如果不能一招毙命的话，等他们回过神来，小白脸就有点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了。

四个浪人虽然都来不及拉枪栓，但看到小白脸飞扑过来，前面两个被他踢了个踉跄，后面两个却躲过了他的鹰爪，两人左右合力朝小白脸各踢出一腿，只听“啪啪”两声细微的脆响，他已经借着两个日本浪人的力道，双腿与他们的腿对击之后，在空中一翻身，直接落到了包厢门口。在落地的同时，一把左轮手枪已经握在他的手中。

“啪啪”几枪，虽然没有击中，但四个日本浪人也不得不滚到一边去了，并且立即开枪还击。

小白脸闪身进了包厢，却发现冢本仰面躺在地上，嘴里往外只吐鲜血，而黄世忠端坐在椅子上，胸口正插着一把利剑。

“站长——”

小白脸正要冲过去，却见黄世忠突然站起身来，拿起身后的椅子朝窗户砸去，“哗啦”一声，窗户被砸开一个大洞。

黄世忠厉声命令道：“快走！”

小白脸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没用，唯一能做的，就是执行他的命令。小白脸二话没说，“嗖”地一下蹿出了窗外。

刘凯峰坐在黄包车上，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稀里哗啦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白影从前面的二楼跳了下来。他定眼一看，那人正是那天站在永泰商号门口的白衣人，只见那人跳上一辆黄包车后，黄包车便立即飞似地朝旁边的一个弄堂蹿去。

紧接着，他又看到那天在红蝙蝠公寓门口溜达的那个巡警，立即吹起了警哨，当他的黄包车来到聚贤楼底下时，又听到从那扇破窗口中传来几声枪声。

四个日本浪人随后从聚贤楼冲了出来，看到老侯正在吹警哨，居然朝他放了几枪，当老侯躲在一边去了的时候，他们立即转身逃入旁边的弄堂里。

刘凯峰看到小白脸仓皇逃走，而老侯还在不停吹警哨，虽然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但立即判断出聚贤楼里应该还有军统的人，否则，老侯一定会同时逃之夭夭的。

他喊了声：“停下。”

然后从黄包车上跳了下来，直接朝二楼奔去。

这时，里面为数不多的客人，看到四个持枪的日本浪人离开后，才纷纷跑了出来，刘凯峰穿过他们直接跑到二楼的包厢里，看到黄世忠正仰面躺在包厢的门口，他的身下，还压着两个趴在地上的日本浪人，冢本的尸体也在里面。

原来，小白脸从窗口跃出后，黄世忠走到包厢的门口，用身体挡住了那四个浪人射出的子弹，掩护小白脸成功逃走。除了胸口的那柄利剑之外，黄世忠的身上还有三个枪眼，股股鲜血不停地往外直冒。

刘凯峰走过去双手压住黄世忠的胸口，用力地往下一压，一口脓血立即从黄世忠的嘴里喷了出来，看到黄世忠睁开了眼睛。

因为与井上公馆的人发生火并，已经用不着再调查，刘凯峰基本上可以完全排除黄世忠是罂粟花的可能性。

看到他坚持不了多久，刘凯峰立即说道：“没有时间了，我就是姜太公，快告诉我，罂粟花是谁？或者上海站里有谁喜欢画罂粟花、迷恋罂粟花那种图案？”

黄世忠有些吃惊地望着刘凯峰，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会是真正的姜太公，转而眼神里又流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最后吃力地挤出一个字，随即头一偏，当场以身殉国。

由于他满嘴是浓血，所以刘凯峰模模糊糊听到他说出的那个字像是“代”字，这也非常符合刘凯峰的判断，他想，罂粟花一定是代和民，他肯定没有死，而是在幕后指挥，并由许既生出面在上海站窃取情报，尔后又转交给井上公馆。当然，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代和民已经死了，而替他传送情报的许既生为了一己私利，继续冒罂粟花的名，充当日本鬼子的走狗。现在许既生突然暴死，井上公馆已经失去了这个假冒的罂粟花，所以开始对黄世忠下手了。当然，刘凯峰并不知道，冢本这次约黄世忠，主要是为了追寻那两车鸦片。

刘凯峰把黄世忠放下，发誓要找出这个代和民。

接头的时间已经过了，虽然姜太公没有出现多少让南造云子有点失望，但刘凯峰同样没有出现在这里，或多或少还给她带来几许安慰。

她一边把手枪收起，一边想着自己刚才的多虑多疑，忍不住暗自笑了起来。她忽然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的下巴，静静地想着，刚才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要在中途把刘凯峰拦截下来，吴胖子如果真的把他带进来后，自己究竟会不会开枪呢？

她想了个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门口传来吴胖子与她约好的敲门声，她喊了声：“进来。”

当吴胖子拉开门走进来后，站在那里的南造云子突然呆若木鸡，因为她看到刘凯峰居然跟着吴胖子走了进来。

因为租界外面的梅机关、井上公馆也不在这个方向，租界内的洪公馆、红蝙蝠公寓、百乐门舞厅也不在这个方向，坐在大光明电影院对面咖啡馆的刘凯峰，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个时间朝这个方向来，他来这里唯一的理由，就是到法华照相馆。

他来法华照相馆也绝不是为了要照相，因为租界里到处都有照相馆，而且法华照相馆昨天才租下，今天才开张，他即使想照相也不可能知道这里有个照相馆，他来这里唯一的理由就是接头的。

或许路上出了什么事，他耽误了几分钟，虽然过了接头时间，但他还是赶来了，而准备撤退的吴胖子刚好看见他，于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把他带来了。

“如果他早来几分钟，我一定会立即开枪蹦了他！现在，他既然不是在接头的时间来的，我倒要看看他会作什么解释？”南造云子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理由，然后朝吴胖子使了个眼色，等他出去后，南造云子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刘凯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