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美人之贻臭豆腐（2）

二

这时，围观者发出了惊讶声和议论声，声音里满是对李宁运动短衫青年的鄙夷和不屑。见过贪心的，没见过比这人更贪心的。

秦之贻也不以为忤，正要继续掏钱。

不料，李宁运动短衫青年却说句让人有些忍俊不禁的话。

他盯着秦之贻手中的烧饼夹油炸馃和臭豆腐，非常认真地说：“我不是想要你的钱，其实，我只想要你那烧饼夹油炸馃和臭豆腐。”

围观者“啊”声一片。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放着几万块钱不要，却想要人家只值两块的烧饼夹油炸馃和臭豆腐。估计脑子让太阳晒坏了。

李宁运动短衫青年接着说：“这不，起早晨练，还没吃饭，呵呵。”

他有些坏坏的、但自然而又本真的笑意，像春日里的和风，让秦之贻心头暖暖的直想哭。见过可爱的人，可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眼前这个李宁运动短衫青年，就像一个让人备感亲切、让人能容忍他一切调皮捣蛋行为的邻家男孩。

不知是激动，还是为“所识是人”而高兴。总之，秦之贻头脑一片空白，早忘了那烧饼夹油炸馃和臭豆腐是自己咬过一口的，竟然神使鬼差地、乖乖地就递到那“坏死人不偿命”的李宁运动短衫青年手中

李宁运动短衫青年接过烧饼夹油炸馃和臭豆腐，正想下口，却见烧饼缺了一口子，立刻意识到秦之贻先前已经咬过一口，就看看烧饼，再求证似的拿眼睛“丈量”着秦之贻可爱的樱桃小嘴，似乎在对证“模子”是否合榫。

秦之贻非常享受李宁运动短衫青年“丈量”自己的目光，但也意识到那烧饼夹油炸馃和臭豆腐是自己咬过一口的，有些害羞，脸就红了，一副楚楚动人的小女生模样。

这便宜了那个一身休闲打扮、正端着相机进行街头拍摄的时尚女郎。这么有趣的街头摄影题材，千年难找。街头跨栏、勇擒抢匪、拒巨款酬谢、啃烧饼、英雄对美女，还有什么素材比这更有噱头和抓人眼球了。

这时，接警后的警察来了。为头的是张烈。

李宁运动短衫青年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这年头，你越是讨厌什么，就越让你碰上什么。

跟这个夏天二傻、毒辣到可以让人厌烦的烈日一样，张烈以苍蝇的姿态，出来搅局和煞风景了。

“之贻，怎么了，没事吧？”看得出张烈跟秦之贻非常熟，话里透着亲密和殷勤，倒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事实上张烈跟秦之贻从小同学，且俩人的父亲关系密切。15年前秦之贻的父亲秦凯在西衢市钱江区创建乐融集团时，张烈父亲作为当时钱江区主管工业的副区长，可没少在用地、政策争取和扶持上帮忙。

张烈喜欢并追求秦之贻是不争的事实，而两家长辈也愿意促成在他们看来是属于门当户对的婚事，但秦之贻因为瞧不惯张烈官二代的嚣张做派而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张警官。”秦之贻一句“张警官”让张烈知道俩人的距离。

“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秦之贻的陈述，张烈终于将专注于秦之贻身上的眼神，移到李宁运动短衫青年。不看还好，一看，张烈心头那个嫉、那个妒，简直比毒辣的太阳还太阳，大有爆裂的趋势。张烈心想这英雄救美的好事怎么就让王好这个狗日的小子给赶上了。

原来李宁运动短衫青年正是王好。谁能跨栏追匪，唯我王好小哥。

妒火中烧之下，张烈居然歪曲事实地开始中伤王好，说：“王好，你可真了不起，昨天因为参与混混之间的群殴，刚被我处理过，今天就又大展拳脚，进步不小。”

张烈言下之意是指王好就一街头混混，不是正经人。

秦之贻有些不信地望着王好，她在奇怪王好与张烈相识的同时，凭女人的直觉，隐约感觉出俩人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纠结。

张烈则因为造谣中伤取得效果而暗自得意。

王好淡淡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像倒映在一池春水里的白云，明澈而飘逸潇洒，让烈日下的秦之贻心头有了凉爽和温馨的感觉。秦之贻欣赏有一副好牙齿的男人，比如年轻时的伊斯特伍德。

王好轻描淡写地说：“主要是张警官太忙，总让我出门不是碰见混混欺负和侮辱服务员，就是车匪偷抢市民财物。你的辖区治安问题……呵呵”

王好轻而易举就化解了张烈对自己的中伤。秦之贻则因为王好的话，更加对他产生了兴趣，猜测王好经常出手帮助别人。

张烈让王好的话噎得脸色非常难看，一阵阴、一阵阳的，大有发作之意。

晨练后急着回家冲凉的王好，知道警察来了，也就意味着此地没自己什么事了。就说：“这里有很多证人可以协助调查，可以走了么，张警官？”

巴不得王好快点滚蛋的张烈，阴着脸，没好气地说：“可以。不过为配合案情调查，你必须随叫随到。”

对张烈命令式的话，王好不置可否。

而秦之贻却从包里掏出名片递给王好说：“我叫秦之贻，希望今后能给我一个请你吃饭的机会。”

说话得体，但秦之贻内心盼望交结王好的意愿却显露无意。

女孩子主动邀约并请男孩子吃饭，意味着什么，张烈十分明白，因此对王好的恨意就更加深了，有那么一种把王好大卸八块，然后喂狗的冲动。恨意是促使人犯罪的魔鬼。

接名片时，王好发现对方的手非常漂亮，即使用唐代诗人张祜的“十指纤纤玉笋红”来形容也不为过。

“手如柔荑、指如春葱”的女人，基本都是美女，秦之贻更不例外。

王好接过名片，一看，当时就有一种崩溃的感觉。我的老天啊，怎么西衢市的女孩子都喜欢跟《诗经》较劲哪。前有黎江的“昔我往已，杨柳依依”，今有王好的“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从《诗经》里找灵感给女孩子取名字，是一种复古的时尚，更是对我国传统文化的尊重。梅川酷子、莎碧杨子，这些名字就简直垃圾到家了。

王好脸带微笑，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轻吟《诗经．静女》中的诗句：“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那种古典、幽雅的气质，和飞跨马路横栏、迅猛击倒抢匪时的王好判若两人。

古典和现代意味交杂的王好所吟的诗句，让秦之贻痴痴地眼角有些湿润了。她已经忽视了身边其他人的存在，一双漂亮的丹风眼不加修饰地望定王好，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似乎想向王好倾诉什么。

张烈则恨得双拳攥紧，牙帮绷紧。

而那个一身休闲打扮、始终端着相机进行拍摄的时尚女郎，却不失时机地拍下了这一幕，并心头暗笑，骄傲的天鹅秦之贻也有发情的一天，这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了。

沉浸在古典意境的王好又很快回到现代，潇洒而坏坏地说出一句煞风景、雷倒人的话：“谢谢秦美女送我的烧饼夹油炸馃和臭豆腐。非臭豆腐之味美，实在是因为美人之贻，臭豆腐才好吃。”

拿美人来赞美臭豆腐，也只有王好想得出来。放开了的王好，其贫嘴和调侃水平不比黎江低，绝对属于野兽级别。

秦之贻先是错愕，接着欢喜。能得到心仪之人的赞美，总是会让女孩开心的。虽然以臭豆腐借题发挥，但王好巧化《诗经．静女》中的诗句，既显不俗的才气，又显机敏和幽默。只是妒煞一旁的张烈。

就在张烈眼中妒火比太阳更炽时，王好走了。

走了五步，或许是六步的王好，突然转过身，淡然地看了眼张烈，然后将目光移向秦之贻。

依旧是淡定中带着些许坏坏的并让人觉得可爱的微笑后，王好扬了扬秦之贻给的烧饼夹油炸馃和臭豆腐，对秦之贻说了句更加惊人的雷语。

“这个烧饼夹油炸馃和臭豆腐，先前已经被某人的樱桃小嘴咬过。如果我现在吃了它，是否就算跟某人间接接吻了？”

王好的话，让秦之贻满脸红晕，灿若桃花。她先是摇摇头，接着又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然后，王好一本正经地咬了口烧饼夹油炸馃和臭豆腐，洒洒脱脱地走了，把个挺拔的背影留给了百感交集的秦之贻，以及一旁看街头情景剧的观众。

呆立当场的秦之贻，粉嫩的小脸，红晕更甚，眼神不自觉地就将娇羞、欣喜、憧憬等等复杂的心情流露出来。

这时，端着相机进行街头拍摄的时尚女郎，却来到秦之贻身边，悄声说：“傻妞，白马王子带走了你的烧饼夹油炸馃和臭豆腐，你不追，我可追了。”

原来俩人认识。

秦之贻迟疑片刻，马上就用一种佯装不解、但隐含深意的口气说：“水如烟，你追还差不多，说不定就是一篇好新闻。”

叫水如烟的时尚女郎却说：“聪明，你这叫‘借笔追人’。不过，被本大记者我挖了墙脚，可别怨我。”说完就往王好走的方向追去。

不料，秦之贻却说了一句旁人不明所以，只有她俩能意会的话：“欢迎竞争。”话音里没有造作的掩饰、没有娇柔的羞涩，只有直率的坚定。

秦之贻不仅是个漂亮的女孩，她还具备男人的执著和**。

水如烟转身扬了扬手中的相机，喊了句：“你等着。”接着，就撒下一连串铜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跑了。

就这样，穿运动短衫的王好，因为街头勇擒抢匪而轰轰烈烈地来了，又大张旗鼓地走了。因为无衣袖可挥，王好更带不走一片云彩，却带走了一片烧饼夹油炸馃和臭豆腐。当然，还带走了秦之贻的一片冰心在西衢市的骄阳下。

太阳愈加炽热了，而精彩的大戏还将层出不穷地掀起一个接一个的**。人生如戏，日落、日出，周而复始。支撑我们的，是对人生**的期待。

哪怕是虚构的人生**，也一样可以支撑起我们精神世界的屋顶，成为我们疗伤庇护所的同时，为我们遮风挡雨，生活因此而信念不灭、希望不灭、追求不灭。

缺乏想象和憧憬的世界是没有希望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