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水如烟（1）

一

绕过一条街，再绕过一条街，再再绕过一条街，水如烟在追赶自己的采访目标。

特种兵出身的王好早在擒获抢匪时，就已发现端着相机猛拍自己的水如烟。只要别人对自己没有明显的敌意，拍就拍吧。现在的年轻人爱好多多，各种街头的行为艺术层出不穷，街拍算不上什么，新闻里见多了喜欢拍摄妓女和乞丐的摄影爱好者。

但是，水如烟这么一路追踪自己，却让王好有些个不知其然了。就算好奇也用不着这样啊。

王好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地绕着街道走。当年曾经是“飞龙”特种部队A大队尖刀突击队20公里越野冠军的王好，有意让跟踪者吃些苦头。但令他惊讶的是，跟踪自己的年轻女郎始终不疾不徐地跟上自己的节奏，一点也没有被拖垮的迹象。

他不知道，水如烟从小就练竞走，曾代表西衢市获得过省10公里竞走的季军。

当然，受过特种训练的王好有N种办法可以甩脱尾巴。但对方一女子在“暴走”上所表现的毅力和实力，引起了王好的好奇，何况对方是一美女。

在一条小街道的拐角处，王好突然收住脚步转身，这让因疾走而没有收住脚步的水如烟和自己撞了个满怀。

王好倒没什么，这不奇怪，因为在黎江这样的损友熏陶下脸皮子练得挺厚的，哪料到对方一妙龄女郎也见怪不怪，却反而调侃起王好来。

“你倒是继续走啊，停下了也不招呼声，撞坏了你，本姑娘概不负责。”

水如烟全然没有一般女孩的忸怩作态，话牛烘烘的，让与人交锋从来不处下风的王好也为之咋舌。见过强势的人，没见过这样强势的，还是一女人。

“那什么本姑娘，我倒是想被你撞坏了。能被你这样的美女撞坏了，是我的幸福。”

人都有好奇之心。见眼前的女孩与众不同，王好决定跟对方玩玩。虽然做人极有原则，但思想开通的王好，有时也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哦，原来街头英雄救美的王好‘大虾’，果然喜欢吃豆腐，吃了秦之贻的臭豆腐，还想吃别的豆腐，胃口不错。”

身为记者的水如烟，嘴果然厉害，而且记性也好，从张烈和王好的对话里已记住了王好的名字。而王好却在为先前吃秦之贻臭豆腐的孟浪话语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排除他对骤然相识的秦之贻有好感，但那些关于“美人之贻臭豆腐和间接接吻”的话语，主要是王好洒脱的性格使然。

“我可不是街头追美男的花痴女，只是想采访你。给，这是本大记者的名片。” 水如烟大大方方地递上自己的名片。

看过名片后，王好大为吃惊。回西衢后，经常看《西衢日报》的王好，当然知道《西衢日报》民生版的首席记者水如烟。看不出，眼前这个年岁跟自己相仿，性格外向、爽朗，衣着前卫时髦的女郎居然是《西衢日报》头牌记者水如烟。

今天这是怎么了。先前因为见义勇为，认识了执掌西衢市最大的制衣和家纺公司乐融集团的秦之贻，如今又是名记水如烟，都是事业有成的美女，这要让黎江知道了，还不得羡慕死他。

王好正直，但不是柳下惠。从高中时代起就没少收到过女孩情书的王好，虽然因为属于自己的另一半没出现而一直没谈恋爱，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得欣赏出色的女孩。

现在，王好开始仔细端详眼前的水如烟。粉红色运动休闲夏装让时尚的水如烟充满活力，身材修长，但因为长期的锻炼而不纤弱，有一种挡不住的青春外溢的健康之美。齿白唇红，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勾人魂魄，一般的男人遇到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孩，基本就会马上缴械投降。

但王好不是一般的男人，他的品位、见识和曾经的历练，让他定力十足。欣赏女人和钟情于女人是两码事。

王好用一种坦然淡定又不加掩饰的欣赏的目光，至上而下，然后又至下而上地细细扫描着水如烟。而浑身上下充满青春活力的水如烟，也不回避王好的目光，脸露善意的微笑，安静而配合地接受着王好不带色意的欣赏。

能被出色的男人欣赏，也是女人的一种幸福和享受，何况眼前这个男人欣赏自己的目光里没有**之意，除了欣赏就是欣赏，单纯而干净。

近距离安静地欣赏美女是一种享受，但终归要结束的。将水如烟从头到脚欣赏个遍的王好，终于从水如烟身上收回目光。

王好觉得，如果说秦之贻是宁静的春水，幽雅而从容，那么，水如烟就是汹涌的潮汐，动感而激荡；如果说秦之贻是深谷中的幽兰，典雅而气质超群不贰，那么，水如烟就是名园里的牡丹，绚丽而**不可方物；秦之贻是冰清玉洁的冰，水如烟是火树银花的火。

两个同样美丽而气质超群的女孩，却又拥有截然不同的内质。这得感谢造物主的创造力，他让世界多姿多彩，而不尽相同。

水如烟，王好暗自念叨这个名字。如水的淡泊，如烟的飘逸，却偏偏热烈似火。

“能给我打几分？”

水如烟大大方方地望着王好问。

“98分。”

王好之所以没说“满分”去恭维水如烟，是他的性格使然，不说违心话是他的原则，因为这世上没有可以打“满分”的女人，男人也一样。

“哦，分很高，出乎意料。秦之贻呢？”

水如烟因为这个“98分”而笑意粲然。她不是一个贪心的女孩。

“也98分。”

王好不假思索地回答。而水如烟听后却没有嫉妒之意，笑得更甜。女人善嫉，一般的女人都不希望别的女人能跟自己平起平坐。但水如烟不是这样的女人，她心胸开朗。

“有没有把我俩双吃了的打算？”

“有贼心，没贼胃。最近肠胃不好，老拉稀，怕消化不了。”

“没事，我有消化剂和本山大叔的泻痢停。”

“我怕你错拿成脚癣灵。不吃还好，一吃，嘴里吃出脚气来，就不能吃臭豆腐了。”

“哈，你挺贫的。臭豆腐正好配脚气嘴。”

“唔，你是没见过我一朋友，贫死人不偿命，我跟他练的。得了脚气嘴，我就先啃你。”

欣赏与被欣赏完了的王好与水如烟，就这样，像结交多年的朋友，又像一对恋人，在街头调侃对话，气氛宽松而随意。王好感觉到水如烟是那种非常适合做朋友的女孩，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朋友。王好愿意有这样一个性格大方的异性朋友。

“说吧，跟着我干什么，想打劫，你可找错对象了。”

“就你那身手，我没劫成你，反倒被你劫了，吃亏的生意，本大记者不干。”

“别啊，我正想着财色双收呢。你就给个机会，求求你劫我一把，就一把，行不。”王好装出一副猪哥相地说。

“不行，本大记者今天没准备好。再说我还有神圣的使命没完成。”

“使命，还神圣？我可禁不起吓。”

“我现在代表西衢市人民政府的西衢人民日报，正式采访你街头勇擒抢匪的事迹。”

“就一《西衢日报》，还人民？我听着怎么像是**的人民日报来采访我。有没有采访费，给钱就接受采访。”

“要钱没有，臭豆腐可以对付着考虑。”

“臭豆腐地，不要，我已经有了。没钱，拿你来抵也可以，我跟你们总编说一声。”

“欢迎之至，那总编老头就是本大记者她爸。他一定会十分乐意地将他的宝贝女儿，抵押给你这样的大好青年的。”

水如烟她父亲确实是《西衢日报》的总编。但水如烟年纪轻轻的就成为《西衢日报》的头牌记者，跟她父亲无关，她完全是靠自己的聪颖努力和勤奋。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毕业的水如烟专攻摄影，兼做文字记者，早在大学里就拍摄了许多非常有影响的新闻照片，并屡获国际和国内大奖。同时，因为文笔颇佳，所采写的新闻也非常受欢迎。

新闻圈内的人都知道，搞图片新闻的，如果文字功底不过关，就等于是瘸子。而水如烟却摄影和文字双佳。如果不是早年丧妻并依恋乡土的父亲水逸轩，死气白赖地硬逼着水如烟回西衢继承他做了一辈子，并看重一辈子的西衢新闻事业，水如烟早就在国内某著名大报有了很好的发展了。

像水如烟父亲水逸轩这样的老派文人，他们看重的是文字和新闻事业，至于待遇和收入什么的，他们很少考虑。乍看起来，他们非常迂腐，但他们身上有着中国文人几千年传承的品格和骨气，所谓“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盖莫如此罢。那些每天追踪花边新闻，甚至谁给钱就替谁捏造假新闻的报人，应该羞愧。

而年轻时尚的王好身上也有一种迂腐的情结，正直仗义而嫉恶如仇，古典式的英雄侠义情怀，成为当下稀缺的另类。因为对价值观和道德观坚守而迂腐的共同点，是后来王好能与水逸轩成为忘年交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