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鬼子说来就来了

这天下午天有点儿阴，团里给各连下来了新指示：“把阵地再加固加固！”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敏感的老战士们预感道：“鬼子的扫荡恐怕马上就要开始了！”

当晚，伴着细细的秋雨，更新的指示又来了：“连主力半夜前到团部集合，留下一个排就地坚持，任务首先是保护这一带的老乡在敌人的扫荡中少受损失，其次要对进犯冀中的大队鬼子进行袭扰，迟滞他们的进军速度，少量的敌人是能就地消灭就就地消灭，对敌人的物资尽量焚毁，打击叛国资敌的汉奸特务！”下面另有一行字写道：“团主力将于后半夜到军区集中，留守的排将独立作战一个月左右！”

新的指示一来，一连马上召开了连排长会议，按照曹志的想法，他是想把四排留下，四排长也是非常愿意，可田保国却提出了不同意见：“连长，我看还是我们排留下最合适，一，首先，经过几次补充，我们排任丘籍的战士比其他排的任丘籍战士都多，大家都是这一带的人，地理形势熟悉，保卫家乡的责任感更强；二，我们排有一挺机枪，而四排没有，在火力方面，我们排比四排强，依着这个优势，遇到大些的战斗，我们能比四排结束战斗快些；三，我们排有多次独立作战的经验。基于这三点，我觉得我们排留下比四排更合适！”

曹志和许文厚听了田保国的意见，互相看了看，曹志侧头问四排长道：“四排长，你的意见呢？说说你的想法看法！”

四排长站起来看了看连长，又看了看田保国，说道：“三排长说的是很有道理，我也不是怕离主力远，但三排长说的这三点，我们排还真不具备，所以我现在听连里安排！让我们留下，我们坚决执行好任务，让我们跟着主力走，我们也没有二话！”

看着四排长重新坐下了，曹志又看了看其他两位排长：“你们什么意见？”

一排长和二排长齐声道：“军情紧急，坚决服从命令！”

曹志又看了一眼许文厚，许文厚表态道：“我支持三排留下！”

曹志这就说了一声好接着道：“那咱们就这么决定了，三排留下，四排跟着连里走。部队半夜前要到团部，现在一排、二排、四排马上到村外场院集合，五分钟后出发！”

四位排长看连长做了最后决断，一齐站起来，同时敬礼道：“是！”

曹志和许文厚还了礼，让其他三位排长先走，叫住田保国道：“三排长，主力要去军区集中，你们排要自己在这里坚持一个月的时间，有困难没有？”

田保国心里其实很明白，鬼子大举扫荡开始后，自己这个排将是在敌人的后方生存战斗，那条件之恶劣将是不可想象，可他眉头一点儿没皱地说道：“请连长放心，我们一定完成好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困难肯定会有，但我们一定能克服！”

曹志听罢，满意地点点头：“一会儿我们就去团部集合了，你们千万要小心！”

田保国再次立正给两位连长敬礼道：“请连长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看着连主力冒着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南去的路上，三排的战士在村头站了好久才转回借宿的老乡家里。为了不给乡亲们增加心理压力，一连是悄悄离开小庙村的。

第二天，雨后放晴，三排像往常一样列队准备出操，只是没了连里的号声，又只见三排的人，有些早起的老乡就向三排的战士打听：“曹连长他们呢？怎么村里就剩你们这三十几个人了？那些个战士都哪儿去了？”

三排的战士们笑着回答道：“连长他们去执行其他任务了，留下我们排看家！”

老乡们疑惑地看了看三排的战士，北面和东面来了大队鬼子的风声是日盛一日，曹连长他们去打鬼子了？

看着老乡们一脸疑惑，田保**慰老乡们道：“大爷大伯们，我们知道你们是怕鬼子来，不过你们不用怕，鬼子来，有我们呢！我们排会一直在这里保护你们！大家不用怕！”

他的话才完，就有老乡道：“听东边过来的乡亲说，从天津过来的鬼子，把东边的县城、镇子都住满了，又是大炮又是马队，足有好几万，不要说你们这几十人，就是曹连长他们也在，咱们能打得过那些个小鬼子吗？！”

田保国微笑着道：“老乡们，大家不要怕，甭管打得过打不过，咱们都要打，这是咱们的地方，不能让他们占了去，甭管是他们人多也好，还是咱们人少也好，咱们都要有必胜的信心！否则这仗是没法打！再者说，不是还有你们支持我们八路军吗？！有你们的支持，我们就一定能打赢！小鬼子，他们不过是一时的猖狂！”

听着田保国的话，有的老乡点头表示赞许，有的却依旧惶恐不安，有的却茫然不知所措，不知谁在人群里低声说了一句：“部队走了，这日本人说来就来，咱们还不赶紧回去收拾收拾？！那小鬼子来了，又杀又抢，咱们得把值钱的东西带着走！”

一伙老乡听着这话，有人嚷了句是这个理儿，哄地一下就全走了。田保国本还想安慰大家几句，可顷刻间老乡们已经走的是干干净净，他只好追着队伍也出了村。

一上午，三排还是照旧训练，也有些老乡探头探脑地来看他们，但战士们表现的和往日一样，老乡们心里感觉又踏实了些。

看着太阳就要转到头顶正中，三排正要整队回去吃午饭，村东北的流动哨飞也似地跑了过来：“报告排长，鬼子来了！足有三四千，又是汽车，又是马车，队伍一眼看不到头！”

田保国一听，心里忽悠了一下：“鬼子来的好快啊！”但他嘴里却说道：“没关系，这一路的道路都早被破坏了，敌人的车辆一时过不来，咱们不用慌，现在，”他转脸看向九班副班长任小江，“任班长，你带一个组，赶紧回村动员老乡们躲到村外去。”

任小江啪地一个立正：“是！排长！”随即带着两名战士转身就跑回了村里。

田保国向东北方向迅速看了一眼，那边还是静悄悄的，他就继续给战士们下着命令道：“现在全排听我命令，七班，跟我从正面阻击敌人；八班，到敌人的左翼去；九班，魏排长带着到右翼去。大家注意，敌众我寡，我们不能和敌人硬拼，团里给咱们的任务是，不能让鬼子顺利快速地挺进冀中腹地。如今，公路早已经被破坏，咱们打打冷枪威胁鬼子一下，就会迟滞敌人的行动。今天万一咱们被打散了，天黑后，大家就到村西北七里的蔡家坟地集合！”

三个班的战士听着要和鬼子打仗，一起兴奋地齐声回答道：“是！”

田保国左手提着步枪，右手一挥，命令道：“出发！”

三十几名指战员忘记了还没吃午饭，听排长下了命令，立刻猫腰冲向村边的公路，跳进路旁的道沟就飞速向鬼子来的方向扑去。

冀中一带的道路，早在鬼子入侵冀中之前就早已经被抗日军民挖的断成一段一段，最多走不上半里地，就有一道横着的大深沟把原本笔直平坦的道路一切两段，这样，这次来冀中扫荡的日军只能是走一路修一路，一天也走不上多少里。此时从清水镇一带出发来扫荡的日军正在离小庙村五六里地远的路上抢修公路，六七十名工兵正分作两拨在给两道深沟填土。日军指挥官知道小庙村住着八路军一个连，这一带有八路军一个团的兵力，为了保护工兵不受突然袭击，在工兵的外围，日军指挥官派了十几名鬼子兵端着步枪来回进行巡视，监视着远处小庙村一带的动静。

这次日军来扫荡，是本着将冀中一带的八路军全部驱赶到冀中腹地集中起来再加以消灭，所以对眼前的小庙村，虽然知道住着八路军，却没有立即包围上去，只是先监视着。

三排顺着一人多深的道沟一口气跑到离日军一里多地远的地方，这里，有一连前些日子挖的野战工事，隐蔽的非常好，随着田保国一挥手，三个班按照刚才田保国的布置，哗地就散开了，迅速悄悄各自占领了各自的阵地。

借着阵地前茅草的掩护，田保国小心地探出半个头向鬼子所在的方向望了望，鬼子来的果然不少，又是汽车，又是马车，膏药旗顺着风在飘扬着，当兵的头上的钢盔在阳光下直反光，那队伍拖的从头望不见尾，汽车后面还拉着十几门大炮，看样子至少是一个鬼子联队。

高大贵在田保国身边偷偷地架好机枪，小声问着田保国道：“排长，打不打？”

田保国又望了望修路的鬼子，低声道：“不急，敌人离咱们还远，前面，还有两道沟，等敌人再填那两道沟时，咱们再打，先让村里的老乡们安全撤走是第一！”

高大贵点点头，却下意识地用机枪向鬼子瞄了瞄。

小庙村的老乡听说来了鬼子，吓的慌忙收拾衣物干粮牵着牲口带着老婆孩子和长辈就向村外跑，任小江几个见了喊道：“老乡们，不用那么怕，我们排长带着队伍已经上去了，大家可以先躲到庄稼地里去。要投靠亲戚，也到那些远离大路的村子！”

逃难的老乡们这时也顾不得听任小江几个喊什么了，只是一窝蜂似地向村西南跑，一些胆小的孩子更是吓的哇哇直哭，任小江跺着脚道：“老乡们，不要乱，照顾好老人和孩子！那仗还没打起来呢！”

可老乡们此时都觉得活命要紧，顷刻间，百十户人家的小庙村就跑了一个干干净净。

看着老乡们全逃走了，跟着任小江的两名战士问任小江道：“副班长，咱们咱么办？去找排长他们？估计这时节也快跟鬼子干上了！”

任小江看着跃跃欲试的两名战士，微微摇着头道：“排长和同志们都还没吃午饭，咱们回排里瞧瞧，看看老李把午饭做好没有，可别让同志们饿着肚子打鬼子！”

两名战士答了声是，三个人就向三排借住的老乡家跑，还没到那户人家门口，就看见连里给留下的炊事员正站在门口向他们张望，任小江瞅着他喊道：“老李，午饭做好没？”

炊事员老李笑呵呵地用围裙擦着手道：“早做好了！每人两个窝头，个个都有三两多，另外还熬了一大锅粥！咸菜切了两大盆！怎么？鬼子来了？！”

任小江跑到老李面前点点头：“据说来了有三四千！”

老李满不在乎地看着他笑道：“那咱们这午饭怎么办？”

任小江道：“想都往阵地上送是不可能了，这么着，您给找两块大包袱皮，或者大屉布，我们仨用包袱皮把窝头咸菜什么的兜着送到阵地上去，您在家收拾收拾，同志们的背包也都还在呢！到了阵地上，我请示一下排长，看同志们的背包怎么办，然后看谁再回来告诉您！”

老李听罢点点头，转身进院奔了厨房，先找出两块大包袱皮铺在桌子上，随后又拿来两块干净的屉布，任小江三个跟进厨房就帮着把蒸窝头的笼屉抬过来，往屉布上捡窝头。

老李回身又找出来三块稍小的屉布，把两大盆咸菜分作了三份：“一个班一兜！”

任小江三个把窝头装好，两个人各提了一兜窝头，剩下的一名战士就抄起了那三兜咸菜，老李忙着道：“上了阵地，尽量把同志们的水壶拿回来，一大锅粥，扔了怪可惜的！”

任小江明白老李的意思，点点头，带着两名战士提着窝头咸菜就向村外的阵地上跑。顺着道沟还没跑到阵地上，田保国他们已经对着鬼子开了火，鬼子工兵正吓的四处乱躲。

公路上的鬼子指挥官看前面有八路军的埋伏，举起望远镜瞧了瞧。对面八路军的阵地上，人数不是很多，瞅样子也就一个排，所以他根本就没把对手放在眼里，对着身边的一名手下一声吼，那名鬼子军官立刻指挥一群掷弹筒兵架好了掷弹筒，对着三排的阵地轰了起来。

任小江冒着敌人掷弹筒的轰击跑到田保国身边，一边向田保国兜里塞窝头咸菜，一边就请示村里战士们的背包怎么办，同时把老李想给战士们的水壶里灌粥的想法也说了。

田保国听完点点头，看鬼子是只**不进攻，就对任小江道：“那你们就把战士们的水壶带回去，毕竟粮食是宝贵的！回村后你们赶紧收拾灌粥，然后把背包什么的都送到蔡家坟地去！老李没枪，需要照顾的东西也多，你们仨就在蔡家坟地等大家！”

任小江是本想跑到阵地上参加战斗，没想到排长却给了自己这么一个任务，此事军情紧急，也由不得他讨价还价，只好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