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天刚见亮的时候，铁头便穿上衣服下地，来到院子里开始扫院子。

顺义披着衣服走出来说：“铁头，起这么早干啥哩，走了这么远的路多睡会儿吧。”

铁头一边扫一边说：“睡不着，要是在部队这时候出操都回来了。”

“家里哪跟部队一样，行了，你放在那吧，一会儿我回来自己扫。”顺义说着拿着钢叉出去了。

铁头把院子扫完了，又用压水机把缸里的水抽满，这才回到屋里洗脸。顺义老伴正在做饭，见铁头要洗脸，忙从锅里滔出开水给铁头用。铁头不用，只穿了个背心，大冷的天用凉水在院子里洗脸，顺义老伴看着直心疼。

铁头洗完脸回到屋里，对烧火做饭的娘说：“娘，我想过了，今天我先不上我姐家去了，我准备上三蛋家去趟。”

顺义老伴紧往灶里放了一些柴火说：“你上他们家做啥去？”

铁头把毛巾挂好说：“我去和他们唠一唠，反正咱那块地方也是不要了，让他家去找村里说一说就得了。”

顺义老伴站起身，把锅盖掀开，顿时白色的水汽弥漫了整个屋子。顺义老伴在水汽里说：“去吧，去吧，我是不管你们了。”

铁头笑笑说：“你不管谁管，真有意思。”

吃完了早饭，穿上军装收拾利索，往兜里放了盒人参烟，就出门去了。

顺义老伴望着铁头的身影说：“他这脾气一点儿也不象当年的铁头。”

顺义说：“你这个老婆子知道什么，什么不象，这就是咱儿子，这才象咱儿子。”

铁头从家里出来往三蛋家去，在不知不觉中和他打招呼的一些人都跟着他一块走了起来，大多数是抱小孩的妇女，人们以为又有一场好戏要看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因为几天前村里的人就知道二毛驴子要回来了，现在看见铁头往三蛋家方向走，自然有好事的人想看个热闹。铁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随他们去吧，他们一定不会失望的。

明法的老伴坐在院子里拆被子，自己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昨天中午上二宝家借面盆正好碰上顺义老伴，自己叫了她一声大妹子，她连理都没理自己。唉，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说说笑笑的不是挺好吗，就是这几年两家子不怎么愉快，唉。

“哎，你在那发什么呆呀？”明法在驴棚里说。

明法老伴这才回过神儿来，忙接着拆她的被子。

张明法把驴从棚里牵出来，拴到了院子里的柱子上，然后准备提水饮驴。

“大娘，你在家呢？”铁头笑容满面的走进了明法家的院子。

明法和老伴同时都回过头，看到穿军装的铁头全愣住了。

铁头说：“怎么啦，大爷，大娘，你们全都不认识我了，我是铁头啊。”

明法老伴见铁头笑的这么甜，不是来找碴的样子，赶快放下手中的活走上前去，拉着铁头的手说：“唉，咋不认识哩，铁头啊，快屋里坐吧。”

明法也走上前来说：“回来了小子，啥时候到的？”

铁头说：“我这是昨天上午刚到的。”说着拿出一盒香烟递给明法说：“大爷，这是我捎回来的烟，你老抽吧。”

明法接过烟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说：“好，好烟，够劲。”

就着暖暖的阳光，他们坐在院子里唠起了家常。

院子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这一下子傻了眼，敢情人家铁头不是来打架闹事的，唠的这么热乎简直就跟一家人一样，拉倒吧，该忙啥忙啥去吧，没什么意思。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好饭不怕晚，好戏还在后面呢。

外面看热闹的人都没了，铁头这才说：“大爷，大娘，我这次上你们家里来，第一呢，两年不在家了，是来看看大爷和大娘，这第二呢，是来告诉大爷和大娘一声，你们房后这块地方，我们家不要了，这么个小地方我们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你们家三蛋以后娶媳妇盖新屋，往后一挪院子能大一点。”

明法让铁头这么一说，给搞糊涂了，原来顺义家这地方就是不让，怎么今天一下就转了弯儿了，忙问：“铁头，这是你爹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铁头说：“大爷，看来你还有点不放心哩，这是我们全家的意思，以前咱两家的关系不是很好吗，当初我不懂事打过三蛋，都是我不对，希望大爷和大娘能原谅我，以后咱两家常来常往。”

明法老伴激动的不知该说啥了，拉着铁头的手说：“孩子，这是怎么说的，好啊，大娘成天就盼着咱两家这样啊。”

明法在一旁也说：“好哇，好哇。”

铁头说：“后面的地方，大爷你明天就可以找村里办手续，我们家不再找了，要是啥时候准备动工的话，你到我那边说一声，我们过来。行了，就这样吧大爷，我先回去了。”

明法和老伴非要留铁头吃饭，铁头怎么也不肯。没办法，只好送铁头走。

望着铁头的身影，明法说：“这小子，真没想到。”

明法老伴说：“这孩子真好。”

从三蛋家出来，铁头心里松宽了许多，走起路来也觉的轻快。但是没有走出多远，后面就传来了喊声。

“二毛驴子，你他妈的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