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吃过晚饭铁头说出去串个门，然后就出去了。顺义老俩口也没细问上谁家去，因为两年不在家了，找一找当初在一起玩过的年青人也在情理之中。

天上没有月亮，但是夜色并不黑，刚播种完的麦田，在夜色下白花花的。铁头哪也没去，就坐在离白菜地不远的大柳树底下，树就正好挨着进村的路。白菜种的晚收的也就晚，如今在这块地里就剩下铁头家这一亩地的白菜了。

铁头在树下面坐了足有一个钟点儿，也没有什么动静。铁头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想往回走。这时，路上传来一阵清脆的车铃声。骑车的人到了铁头近前，下了自行车对站在路边的铁头说：“铁头哥，你在这干啥？”

铁头这才看清，原来是小凤，铁头说：“我是来看．．． ．．．。”铁头话说了一半又咽了下去，因为铁头觉的直接了挡的说出来，是在这抓偷白菜的不太好。铁头又说：“看，嗯，啊，没事，随便转转。咋，你这是上哪去了？”

小凤看见铁头吱吱唔唔的，也就没有多问，忙说：“我这是刚下班。”

铁头说：“对了，在化工厂是吧，每天都这么晚吗？”

小凤说：“不，只有加班才回来这么晚。”

小凤推着自行车与铁头并肩往回走，两个人挨的挺近，铁头都闻到了小凤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此时小凤的心里也有点乱敲鼓，天都这么黑了，铁头一个人在这坐着干什么呢，说在这里转一转好象有点不太可能。等人，等谁呢？天都到这个时候了，这条路上也就是下夜班的自己。莫非，他是在等．．． ．．． 小凤想到这里脸一下子红了，好在天黑谁也看不到。但是，小凤又一想，这可能吗？

“你们上班累吗？”铁头觉的既然碰在了一起也别不说话冷了场，所以憋了半天才想出了这么一句话。

小凤想了想说：“嗯，还行吧，怎么说呢，这活不累但很脏，对身体还有害，也没什么技术，等过完春节把这一年的工资领完，我想在干点儿别的。”

铁头说：“你想干什么？”

小凤转过脸闪着很亮的眼睛说：“我说出来怕你不相信。”

铁头说：“那有啥不相信的，说吧。”

小凤说：“学电脑。”

“什么，电脑？”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姑娘一下子说出这两个字来，铁头这下子是有点难以接受。“你怎么会想起学电脑呢？”

小凤说：“咱们镇上的化工厂引进了一台５８６电脑测量设备，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操作了，现在只能用这台机器打打字，我学电脑不是学简单的打字，而是学它的应用开发和办公自动化。我在报纸上看到，城里的年青人都在学电脑。作为一代农民的我们太落后了，虽然电脑离我们还很遥远，虽然我们乡镇用的也很少，但是，我认为我们农村的新一代青年人也应该学会它，将来乡镇企业多了一定能用上，农村里有些事也可以用，比如从网上得到信息发展农业，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

听了小凤的一席话，铁头心里很是激动，没想到三年前还是学生的她，今天在自己面前竟然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铁头说：“真没想到，我觉的你首先在思想上比同龄的年青人先跨出了一大步，真的。其实部队上也是一样，我们团的火炮换成先进的自行火炮之后，一下子把团里的领导给难住了，因为新火炮是电子火控系统，没办法，又从厂家请来的技术员。我觉的你应该去学，不，而是一定要学。”

小凤笑着说：“你是第一个听到我想法的人，也是第一个支持我的人，首先我要先谢谢你。”

铁头说：“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荣幸，你不用谢我。”

小凤听铁头这么一说，咯咯的笑了起来。铁头说完抬头向前望去，突然感觉到眼前正闪烁着万家灯火的村庄，正在蕴藏和积蓄着巨大能量，马上将要沸腾。

进村子要分手了，小凤说：“铁头哥，复员后想干什么。”

铁头想了想说：“我今生有两条路我可以选择，一个是留部队发展当个好兵，再就是扎根农村作一个新一代的农民。”

小凤说：“就从你今天的变化来看，我觉的你不管选择哪一条路你都会干好。好了，我要回家了，这么晚了，要不家里又不放心了。”小凤说完推着自行车往右去了。

铁头回到家里的时候，顺义老两口已经睡下了。顺义拉着电灯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这是上谁家去了？”

铁头一看表这才发现，从地里到自己家门口这段不是很远的距离，刚才却走了一个多点。铁头忙说：“我上二宝家坐了一会儿。”

顺义又叨咕了两句就没在理铁头。

铁头回到自己的屋里，打开电视机看了两眼，由于没心情也没好节目，他就把电视机给闭了。可是真正的躺在床上，他又睡不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两眼一睁忙到熄灯，天天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从来没有说睡不着觉的时候。怎么了这是，一头亮丽秀美的长发老是在眼前晃，唉！大兵终于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其实铁头应该知道，此时在村子的另一头，也有一个人象他一样翻来覆去的没有睡着。

大清早儿铁头还没起床，他姐姐金花大泪泼天地哭着就进了家门。

顺义老伴一边系着扣子一边说：“咋了这是，有话好好说，你老是哭啥呀。”

金花坐在锅台后面，也不说话，还是一个劲儿的象受多大委屈一样唔唔直哭。

铁头穿上衣服从屋里走出来说：“姐，有事说事，别哭了！烦不烦。”

金花抬眼看见了两年没见的兄弟，上去一下子抱住了铁头，这才哭着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昨天晚上铁头的姐夫锁柱，赌输了钱喝了个大醉，快亮天了他才摔得鼻青脸肿地爬回家。金花一看肯定这又是旧病复发了，就和锁柱吵了起来。输了钱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再加上金花这一骂，锁柱是又摔碟子又砸碗，说这日子不过了。孩子吓的直哭，一溜儿烟地跑到后院他奶奶那边去了。金花后来一看，这日子也确实没法再过下去了，一气之下大清早就跑回了娘家。

顺义在一旁说：“他打你了没？”

金花说：“他想打没打上，我就跑了。”

铁头对他娘说：“娘，你快做饭吧，今天我和我姐一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