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路

如果说原来向凯对自己的遭遇还不敢肯定的话，那么陈占武刚才这番话，已经可以彻底解答他的疑问。

无论是东北保安军司令、国民革命军副总司令这两个职务，还是**少帅这个名字，无一不带这鲜明的时代烙印。再看看脚下那黑黝黝的土地，自己和陈占武他们几个身上的国军军服，这些东西结合到一起，让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已经离开了自己原来所处的那个时代，回到了抗日战争爆发之前的东北。

再结合陈占武那句“奇耻大辱啊”的悲声，向凯甚至能够判定，“九·一八”事变已经发生了。而陆军独立步兵第七旅旅长王以哲，620团团长王铁汉，则是这次震惊世界的事件中，直接处于风口浪尖的两个关键人物。

在这次事变中，日军攻打的沈阳北大营，就是王以哲第七旅的驻地，而620团团长王铁汉，则直接指挥麾下部队与攻击的日寇进行了面对面的交锋。王以哲和王铁汉，都是响当当的抗日将军，在后世可以说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军人的楷模。尤其是王铁汉，更是被后世尊称为“打响中国抗日战争第一枪的人”。这些东西向凯读中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

向凯的插话，让陈占武有些意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气哼哼的说道：“原来你小子什么都记得，刚才却说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看你是故意寻老子开心是吧？”说着，身子已经蹲了起来，拳头也握得紧紧的，大有一言不合就要上来动手的架势。

“没……没有，武哥，我怎么敢寻你开心？”向凯慌得赶紧解释道，“我只是听着你的话，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这些东西的，我不插嘴了，你继续说。”

陈占武想了一下，觉得向凯说的有道理，就没再继续追究，重新坐回去接着说了起来。向凯怕再引起他的误会，没敢再插话，只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陈占武告诉向凯：他们几个从当兵开始到现在，一直在一个班里混，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因为这两年东北比较太平，部队也没有什么作战任务，所以除了每天例行的训练之外，弟兄们就是凑在一起吹牛打屁，隔三差五还能请假出去喝点小酒，日子过得很是舒服。

但是，就在十天前，九月十八日那个凄冷的夜晚，他们这种美好的日子却突然就过到了尽头。那天晚上十点多钟，日本人在沈阳柳条湖附近炸毁一段南满铁路路轨，却诬称是东北军干的，然后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向五百米外的北大营进行炮击，随后又发起猛烈进攻。

北大营就是陆军独立步兵第七旅的驻地，当时该旅619、620、620三个团八千余名官兵，全都呆在营房里。日本人发起攻击的时候，官兵们都想进行抵抗，但就在这时候，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中将参谋长荣臻却打来电话，转达**的命令：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到库房里，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牺牲。

就因为这道荒唐窝囊透顶的见鬼命令，面对区区五百余攻击日军，独立第七旅八千余官兵却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冲进营房的鬼子用机枪打、用刺刀捅，大多都手无寸铁的第七旅官兵被杀的血流成河。若不是620团团长王铁汉闻讯骑马紧急赶回营房，及时组织部队分头突围，伤亡只怕会更加惨重。

“我们就是那时候一起逃出来的？”向凯四下看了看，疑惑的问道，“可这里怎么就我们四个，其它突出来的人呢？”

“我们跟大部队跑散了！”蒙老友瓮声瓮气的接口说道，“那天晚上的情形实在过危机，弟兄们都只顾忙着逃命，谁也顾不上谁，等到终于能停下喘口气的时候，才发现只有咱们四个人在一起。”

三个人这一番话，把向凯听得心里拔凉拔凉的。现在的情况已经再清楚不过：那个暴徒的炸弹没把他炸死，却把他的灵魂给炸回到了1931年，九一八刚刚发生不久后的东北，附着到一个跟自己同名的东北军士兵的尸体上，因而才借尸还魂（他认定自己是灵魂穿越，因为刚才的工夫，他已经暗暗的把这具身体反复检查过，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不是他原来那具身体。）

明白了这一节，向凯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那……我……你们……，”顿了一下，向凯抬手搔搔脑袋，指着面前的土坑问道，“我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你们要忙着挖坑把我埋了！”

“你没气了呗！”一直没吭声的石有田缩着脖子，撇撇嘴说道，“这些日子，咱们几个到处寻找大部队，却一直找不到，又经常弄不到吃的，咱哥儿几个都饿坏了。今天傍晚，你小子走着走着，就突然一头栽到地上，当时就没气了，咱们折腾了半天也没把你弄醒过来。武哥说好歹咱们兄弟一场，不能让你死了还曝尸荒野，所以咱们就拿刺刀挖了这个坑，想把你埋了。哪知道你小子命大，这都死了半天了，身子也都僵硬了，竟然还能又活过来，真是他娘的怪事！”

“就是！”蒙老友接口笑道，“我说小向子，石头说你命大还真不假！你想想看，若是你再晚醒过来那么一两分钟，只怕我们就已经把你给活埋了，到那时候，你还能再活过来么？”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陈占武突然摆了摆手说道，“小向子，刚才我们三个挖坑的时候曾经商量过，等把你埋了之后，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现在既然你活过来了，那就你也说说你的打算吧。”

“分道扬镳？”向凯重复了一遍，浑然不明所以，看看陈占武，又看看蒙老友和石有田，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哼！”陈占武重重的哼了一声，“因为意见不和呗！这么多日子都找不到部队，咱们哥儿几个都快饿死了。刚才看你走着走着就没气了，更是把我们哥仨都吓坏了，咱们几个当中你身体最弱，所以第一个倒下去，这是谁都知道的。可问题是要再这样下去的话，只怕过不了多久，我们三个就得跟你一样，也变成路倒尸，所以就商量着给自己找条出路。可是商量来商量去，却怎么也商量不到一块儿，蒙老友吵吵着要扒了军装扔了枪回家，石有田却要继续寻找部队。”

“那你呢？武哥。”向凯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赶紧追问了一句。

“我？我想进山当胡子！”陈占武气呼呼的说道，“咱们好歹穿了一身军装，却被小鬼子稀里糊涂的就给赶出了沈阳，现在部队又找不到，回家又没亲人，再说就咱现在这幅窝囊样，回家也丢不起那人，不如进山当土匪干净！”

“哦——！”向凯拖长声音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低头瞅着自己的鞋子发呆。

“好了，小向子，说说你的打算吧，说完了咱们就各奔东西！”呆了一会儿，陈占武突然说道，“要再这样下去的话，咱们几个早晚都得饿死。”

“饿死？没这么严重吧？”向凯不解的问道，“咱们饿了，找老乡去要点吃的垫吧垫吧就是了，就算实在找不到老乡，可咱们手里拿的也不是烧火棍呐！这漫山遍野的，哪儿没有几只飞禽走兽的，打几只烤来吃吃不就完了么？”

“尽说他娘的屁话！”陈占武骂道，“你小子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咱们稀里糊涂的把沈阳丢给小日本，在老乡眼里，咱们就是一群没用的废物！你还想跟他们要吃的？不拿棍子把你赶出去才怪！还有，你说拿枪打野味，哼哼！”突然把枪一横，哗啦一声拉开枪栓，送到向凯面前，“你小子看看，子弹在哪儿？再者说了，若是有子弹，咱们那天还用得着被小鬼子跟撵傻狍子似的撵出沈阳么？”

向凯看看空空如也的弹仓，突然一拍自己的脑袋，自嘲的笑骂道：“我他娘的真笨，竟然忘了咱们没有子弹这茬！”这话在陈占武听来，是说他忘了几天前刚发生的事，但实际上，向凯说的是他忘了后世资料上的介绍。日军进攻沈阳北大营的时候，独立第七旅的所有武器弹药都被锁在库房里，而且还是分开存放，所以后来虽然有一部分官兵砸开武器库抢出一些武器，但却谁也没有拿到子弹。

“武哥，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蒙老友有气无力地说道，“小向子你赶紧说说你的打算，说完了咱们就赶紧赶路。你说，你是想跟武哥去当胡子，还是跟石头接着去找部队，还是和我一起把枪扔了扒军装回家？。”

“这个……，”向凯沉吟了一下，抬头看着蒙老友反问道，“老蒙，你现在把枪扔了，脱军装回家，见了家里人和乡亲你怎么说？就说你被小鬼子撵出了北大营，撵出了沈阳，无路可走了，只好回家？你不怕被家人和乡亲们的口水唾沫星子淹死么？”

“啊……？”蒙老友被问得张口结舌，瞠目不知所对。

“石头，你想继续去找部队，”向凯又把目光转向石有田，“那我问你，独七旅七八千人，面对小鬼子的攻击，却一枪不放，反而被几百小鬼子杀的血流成河，最后连自己的老窝都被小鬼子给占了，这么窝囊的部队，你还去找他们干什么？继续跟着逃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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